第七章 来的都是不速之客(二)
“哥!”钟离墨的手刚触到房门,一道清亮的嗓音便直达耳际,阻下了他后面的动作。伴着这声,屋檐下,转角处,一名手执折扇的白衣男子,眼带桃花,面含笑意,出现在钟离墨眼中。
“哥。”又是一声,在白衣男子走到钟离墨眼前之后。
“何时回来的?”钟离墨沉默了良久,才轻飘飘问出。
“昨日便回来了,已经见过爹,他说你不在府中。”看着久别的哥哥,钟离羽心中满满一腔,都是喜悦。
当年,一夕之间,沧海桑田。钟离庄庄主换下了长子,而让自己的次子继承钟离庄,懵懵懂懂中他被送走,去接受成为继承人的历练,这一去,便是数载。每次佳节,每逢团圆,他便倍感孤单,刚去时,他也曾想过偷偷逃回来,无奈年幼,师长又严苛,先后逃了三次,三次被罚,这才只好作罢;其后,便是长久的适应,不住的忙碌,以及,严酷至极的训练..
“小羽..”看着如今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弟弟,看到他脖颈间的那道疤,钟离墨极力忍着心中的翻涌。小时候,他这个弟弟便很黏他,又加上性子好,全庄的人都喜爱这个长得可爱脾气又好的二少庄主。是他,为了一己之私,逞一时之气,才终让钟离于义作出将他这个弟弟送走的决定。
“哥,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钟离羽一把抱住自己的哥哥,久久不松开。
“好弟弟。”连着拍了三两下他的后背,钟离墨心中也是异常开心。
过了久别重逢的巨大喜悦之后,钟离墨带着钟离羽进了自己屋中,离日中还早,兄弟俩还有大把的时间来互道这些年的境况。虽说分开由来已久,但兄弟之间的情义却没有被时间这把利刃斩断,相反,而是历久弥新,别离愈浓。也许,这世间,真有所谓的血缘,真有所谓的手足,无关时间。
夏日炎炎,虽说此时还早,但暑气已上,好在天微亮时,忠仆已经让人给钟离庄内的繁花草木,庭院小路浇水的浇水,洒水的洒水,所以现在来看,还不至于在日晒下太狼狈。可到长风坊,则一切就不好说了。
“完意,归你照管的花为什么全部死掉了?”明夕手中端着一盆美人,问坐在台阶树荫底下的绿衣小姑娘。
“明夕,我..我..”完意水汪汪的眼睛里噙满了未落的泪花,结结巴巴的模样让人怜。
“你是不是昨晚忘记浇水了?”明夕的语气明显软了一些,说着她认为可能的原因。
“不是..是我今早起得迟了些,到坊中的时候,太阳已经很大了,花都蔫了,所以..浇了水..”完意声细如蚊,眼眶越发通红,她一会儿瞟瞟她那开败了的花,一会儿看着地面,但就是不看眼前的明夕。
“温度太高,花的根经受不住。”明夕走到那几盆花跟前,“真是经不起一点风吹日晒,娇弱得很,长风坊不长你们这些脾性娇的花。”
“明夕,对不起。”完意以为她在故意说着气话,便下意识地开口道歉。
“完意,花跟你都有错,它们已经受罚了,就罚你..嗯..罚你..把那盆美人搬到云昙姐姐屋子里。”说道花时,明夕的目光落在了残败的花身上,之后又是那盆美人,最后,她看着眼前的绿衣姑娘。
“好,我这就去。”换上明媚的笑脸,也顾不得日头毒,完意几步走过去搬起安放在明夕身旁的那盆花,向影儿的房间走去。
看着绿色的背影在拐弯处不见,明夕偷偷捂嘴,面带歉意,向着那整整齐齐的枯花萎瓣道:“花儿花儿,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说你们的,我只是想让小意不那么内疚。”
讪讪的离开,明夕听到堂中有人在唤她。
“姐姐,你同那穿蓝衣的哥哥认识吗?”这一次,影儿奏琴的时候,明夕找了个理由跑到她身旁,先用眼神示意她看台下,又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影儿,“都好几个月了,蓝衣哥哥天天都是酉时来听你弹琴,你到幕后时,他也就离开了。”
蒙着白面纱的影儿,听了身旁小丫头的话,抬眼向台下的那人寻去,四目相对时,她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濮阳池的心措不及的漏了一拍,她的眼注视着他,他的眼凝视着她。
“姐姐,你认识那哥哥吗?”明夕见她已看到台下的蓝衣公子,便又问道。
影儿垂首,轻轻摇头。
濮阳池沉寂已久的心,此时如被日光融化了的冰川,汩汩清流都指引着他的心奔向同一个地方:走上去,去问她,是否就是六年前的影儿,是否还记得他是池塘..
他是行医之人,他深深明白,就如药一样,那种苦从它进入身体那刻开始,便会一直在舌尖穿梭,入饭入甜时就无,一旦在此之后便出来,若隐若现的况味,着实是磨人,而情之一字,就如这药。
爷爷,您也觉得,我是该上前去的,是吗?濮阳池望向天空,心中问着他那最亲最爱的人。
两曲弹完,影儿退至台下,待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完意正在给那盆美人浇水,见影儿回来,她怯生生地叫了声姐姐,便跑开了。
“姐姐,蓝衣哥哥说你认识他的。”刚换好衣衫,门外明夕小丫头的声音便传进她耳朵里。
将两枚小巧细致的吊坠耳环穿戴好,影儿打开房门。
“影儿,好久不见,身体可都无恙了?”文质彬彬的声音,说着久别重逢之后的话。
一袭水蓝色长袍映入眼帘,影儿抬眼,对上一双如水般清澈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