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油灯被重新点亮，林青衣熄掉火折子，陷入某种回忆。

“我是在八岁那一年捡到这本书的，你说的没错，自我得到《恨水诀》那一年算起，确实已经八年了。”

想想八年时光，以煞星那般天资，应该是已有小成。完了，甭管是孽是缘，果真是躲不过的。

白泽摇摇头，拉开凳子坐下，说道：“是我的疏忽。”

他拿起旁边的小剪子，拨了拨油灯的灯芯，这才捋清思路，缓缓道：

“我很久之前，曾经不小心弄丢了……弄丢了我师门的一部心法，要说那单是心法也就罢了，问题是我师门有人算出，这本书和这个世道干系重大，我百般寻找，却不曾想，恨水诀偏偏让你这个姓水之人捡走了。”

白泽说完，愁眉苦脸的想：我早该知道的，除了那见鬼的劳什子《恨水诀》，还有什么东西有这样逆天改命的能力，能把原先好端端一个美人胚子变成你现在这副模样？

林青衣沉吟了一下，拱手道：“如此说来，白泽你却是曾在无意中对我有救命之恩了。”

白泽：“嘎？”

“我年幼时就跟着师父上了山，他老人家虽然是我师父，却基本没怎么管过我，”林青衣微微一笑：“就在八岁那一年，我跟着一个猎户学着捉蛇，却不料那条毒蛇异常狡猾，先咬死了那猎户，又在我腿上咬了一口。”

林青衣说着，俯下腰卷起长袍一截，给他看那两个乌黑的小点，尽管时光流逝，伤口凝结成疤，那点乌黑却始终不曾淡去，足可见毒蛇毒性之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蛇先咬了一个人，所以所剩毒液不多的缘故……我竟没有立即便死。然而昏沉之下失足摔进了山坳，等我醒过来，发现身边有一本古籍，纸张微微发黄。”林青衣一字一句道：“正是《恨水诀》！”

白泽抬头，凝视着天花板，在心里叹道，唉，孽缘，孽缘。

“那么，你一开始告诉我，你本姓水，原名叫做银月，”白泽停了停，又道：“你这个‘水’，和水滦那个‘水’，是不是同一宗室？”

林青衣将视线移开：“白泽，虽然你知道恨水诀的来历，但这件事，似乎和恨水诀并无关系……”她说到一半，倏尔一惊。

白泽看着她的脸色，终于长叹出声：“你这般心思玲珑剔透的人，应该想到了。没错，恨水诀，恨水诀，哈，到头来居然落在水家人的手上！”

林青衣咬住嘴唇，半晌，说道：“我不懂。”

既然能写出此等惊世绝俗的心法，想必那人必也是个惊世绝俗的人物。林青衣细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三百年来武林所有高手侠客的信息，却茫然发现，没有一个人是和她的武功路子相近的。

而且，那人既有通天之力，又为何偏偏与水氏一族过不去？还特意给武功起个这样的名字。……唔，水氏皇族中，似乎也没有多少人是死于和她相似的武功之下。

白泽却不想再说：“想不懂便不要想吧。”他摇摇摆摆的起身，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挥挥手说：“小姑娘，你要是不想早死的话，奉劝你还是早早把那一身功力散了的好。恨水诀这样的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世上的。”

林青衣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忽然发觉这个人对自己总是没个正形，或许就是为了掩饰他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

也因为白泽已经离去，所以他并没有看见，在他身后，林青衣眼底暗沉沉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