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并不是因为想走才走了这条路，而是因为无路可走……

宠物店

布梓琦下班之后习惯地走向那家宠物店，如前两天一样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她想要离开却听见里面传来声响，于是推门而入。

叶永志曾经和布梓琦说过他原本并不喜爱小动物，特别是猫猫狗狗。只是因为工作他才会照顾它们，可是时间一长他就觉得并不是它们需要他照顾，而是他需要它们的陪伴……布梓琦很明白这种感觉，李展风对她而言也是这样，一开始她认为他需要她，后来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离不开。

如她所料，叶永志正在给那些动物们喂食，他仔细地算着应放的量，有时候还会摸摸它们的毛发，像是哄小孩一般。

“Mona？”叶永志站起身，转身去放手中的食盆，就看到布梓琦站在门口的位置，他吃惊地喊道。

布梓琦再一次坐在这间休息室里，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里真的很不一样。叶永志煮了布梓琦爱喝的咖啡，端给她，两人四目相对，他先移开了目光，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

“你不是已经离职了吗？”布梓琦问。

“是啊！所以我只敢在关店之后过来。”叶永志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看她没反应才笑着说，“其实呢，我和这家店的老板关系很好，他说过我随时可以过来。行李已经准备了，我明天就要走，想着还想再看看它们……还有，”他看着她，“你。你呢？今天怎么会过来？”

“以前你总是开店到午夜，我都忘记了现在晚上8点就关店的事情。”布梓琦喝着咖啡说。

“是啊！不同的人总有不同的做法。”叶永志点点头。

“Nick，我找到嫌疑人了。”叶永志一怔，随即注视着布梓琦，“按照你提供的profile。”

“我这个徒弟做得很好吧！”他立刻自赞道。

“你知道你的profile能让我看出什么。”她却没有笑容。

“是啊！我全是骗人的。”叶永志低下了头，“我根本不是在那么幸福的家庭里长大的，我是杀人犯的儿子。”

“你的谎言我并没有看出来，你说的那么自然，仿佛真的经历过一样。”布梓琦说。

“那是当然的，从我认识你开始，我一遍遍，一次又一次，不断地重复着那些故事，连我自己都以为我是那样长大的。”叶永志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布梓琦小姐。”

“你果然之前就认识我！”布梓琦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可是我的记忆非常好，我确定我不认识你。”

“那时候我才是几岁的孩子，你哪里认得出我？”叶永志笑得苦涩。

“如果说小孩子……”布梓琦细细地回忆，忽然睁大眼睛，“你是那时候的孩子？就是那个差点从天台上跳下去的孩子？”

“是，你终于记起我了。”叶永志高兴地承认道。

“可事实上……”布梓琦并不认为当时自己有救他。

“是你对我说没勇气就跳下去，有勇气就活下去的。你还说了你的事……我听到了当时你在法庭上说的话，你说你一定会活下去，因为要有人记得你的父母是英雄而不是罪犯。”叶永志的话让布梓琦茫然。

当年因为父母的案子她多次出入法庭，宣判、上诉、再宣判……布顺兴也曾经坚持过，直到有一天她告诉他不要再这么做了，并在最后一次审判上说了这些话才就此结束来回法院。因为父母的死亡，还有那些颠倒是非的说法，当时的布梓琦变得冷漠而且坚强，她为自己的未来做出了规划，并强迫自己不再露出脆弱的一面，所以当她听说有个孩子要跳楼的时候，她忍不住对那个孩子说了几句，但后来她完全没有关心过这个孩子是否被救下来，又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那个时候你只有五岁？”布梓琦问。

“是啊！但是我记住了你，不仅因为你救了我，还有……我们的相似。”叶永志说：“你是在一个治安世家长大，而我却在罪犯营出生，可是我们两个却同样失去了父母，同样被所有人指指点点，同样……除了忍受着活下去，只有一死而已。我的母亲被人陷害染上了毒瘾，我的父亲为了供我的母亲吸毒不得不做起了贩毒的买卖，怀胎7个月我的母亲和父亲都被判了刑，我在狱中出生，在福利院长大，直到5岁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这样的人。可是……就在我想要认他们的时候，他们却因为不再碰毒品而被人杀害，还造成了交通事故……然后……然后我就在还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人的时候，被送去寄养家庭……叫别人爸爸妈妈。”

“可是那个时候……”布梓琦不明白当时他为什么出现在法庭。

“每隔一个月，儿童保障机构就会派人来看我，所以我故意露出了身上的伤，他们被怀疑虐童……可是在法庭上……因为我有罪犯的基因，所以我也会骗人，我也罪犯……他们说我撒了谎，我重新被送回那家人寄养。”他低声述说了，她也不敢随意地打断，“其实这家人已经有两个孩子，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通过了收养审核……在那个家，我不是个人，而是玩具。他们高兴了，我有新衣服也能吃得饱，可是他们不开心，我就被他们毒打一顿……我靠着你的那句话，我硬是挺到了16岁，我一边读书，一边打工……我为了和你接近一些，我为了……能够更有勇气一些，我拼命念书，我想走你的路，我想和你一样成为一个坚强的人。”他的话有些跳跃，但是布梓琦能听懂他的痛，“你来我们学校做报告，我好开心。我一路上就追着你走，看你发现那个什么‘巴士阿哥’的尸体，看到你去医院，看到你回家……我就求着这家店的老板让我过来……布梓琦，你对我而言不仅仅是救命恩人，也不只是偶像，还是我的天，我的地，我世界里唯一的光亮。”

“所以你才要出国念书，所以你才要我给你推荐函？”布梓琦问道。

“是。”他点点头。

“你真的很傻，并不是说你照着我的路走，就会有一样的结果。”布梓琦忍不住责怪道。

“是啊！你是天才嘛，可我却不是，我要好努力，好努力才能追上你。”叶永志坚定地点点头。

“傻小子！”布梓琦叹了口气，“你就是叶永志啊！你不是布梓琦二号，你不是我的影子，不是替身，你不用做我的复制品！”

“可是不那样……我该怎么走以后的路？”叶永志觉得茫然。

“走你觉得对的路。”布梓琦说。

“所以我说你和我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你比我好运太多。”叶永志苦笑道，“你被你的舅舅收养，你有个疼你的好哥哥，你面前有很多条路，你可以走走这条觉得不顺畅再换一条，可是我呢？我的面前只有一条路而已，除了这一条，我根本无路可走。”

看着叶永志的眼睛，布梓琦知道叶永志对未来的希望就是自己，他把自己当然了第二个布梓琦，因为布梓琦那么有成就，所以他认为自己也能做到这样，可是如果有一天……布梓琦不再是那个了不起的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那他又该怎么办？一个完全没有自我的人该如何活下去？可是……他的话语和表情，又说的那样清晰，如果她找不到一条路给他，那么他就只会继续复制她的人生。布梓琦觉得惋惜，却又不能再说什么，忽然想到当年的Louis Schreiber对于自己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如果是，如果他真的可以完全地复制她的人生，那么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像她一样遇上个能够解开自己心结的人，到那一天他就会知道自己的未来是那么的美好……

布梓琦正打算离开，就看到一男一女闯了进来，布梓琦看看他们，再看看身后一副惊弓之鸟姿态的叶永志，瞬间明白了这两人的身份。

“阿志，你让我们好找啊！”女人双手环胸说。

“等客人走了，再说……好不好？”叶永志祈求道。

“好。”两人互看一眼点点头。

“你先走吧！”叶永志对布梓琦说。

“我是打算走的，不过……”布梓琦看着准备点烟的男人，皱起了眉，“这里不能抽烟！”

“小姐，这里没你的事，快点走吧！”男人瞥了布梓琦一眼，不耐烦地说。

“等等，你怎么这么眼熟？”女人上下打量着布梓琦。

“你快走吧！”眼瞧着布梓琦就要被认出来，叶永志推着布梓琦往外走。

“布梓琦！Dr.Pro？”女人就在叶永志就要把布梓琦送出门的时候，叫出了她的名字。

“怎么了？”布梓琦甩开叶永志的手，看着那女人。

“这小子居然真的搭上你了？怎么？你打算养他吗？”女人轻佻的话，让布梓琦浅浅一笑。

“怎么？你打算和我抢吗？”布梓琦一把抓住叶永志的手腕说，“你瞧瞧，他中意的是我呢？”

“呵呵……你都不知道这小子是哪种人，这种话你也敢说？”男人掐了烟，嘲讽地说。

“别以为你们两个人就能在我手上得到便宜。”布梓琦挡在叶永志前面，“你们最好知道和我斗的下场。”

“你倒是说说。”女人不以为然。

“好，”布梓琦点点头，“我是什么身份，你们似乎知道。那么我哥哥是法政也知道吧！我大嫂是律师也不会不明吧！”看着他们似乎一条雾水，她继续说：“我的朋友，说起来可就多了，随便说就是高级督察。遇上了事，需要验伤，我还有个好友是做法医的……对了，忘记说了，”布梓琦冷声道：“我的丈夫也是治安。你们说，如果我遇上了事，你们觉得他们会怎么样？”

“我们不会动你，我们只是想和我们的小弟谈谈。”男人连忙说。

“Nick和我的关系可以说是无法不谈，既然如此，我也坐下大家一起聊。”布梓琦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了快捷键放在耳边，“阿风，有人要找我麻烦，按照Apps快过来！”挂了电话，她笑盈盈地说，“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