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喊叫声，戏谑声，辱骂声，越来越近。他们来了。丁月露将枕头捡起来放在床上最不起眼的地方，然后望向门的方向。

他们互相打招呼，相互介绍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多了两排高脚酒杯，刚才打招呼的时候也没发现有谁拿杯子，可能，是从屋子里的柜子里拿出来的。进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发现那只柜子，那只柜子放在窗户的地方和斑驳的墙壁混为一体。看来在这里工作的人市场会在这里聚一下。有个人从门后的纸袋里拿出几个垫子来铺到地上。拿来的啤酒早就被开了瓶灌满了杯子。

“他们今天都不用上班吗？”她凑到莫林的耳朵边上对他说道。

“现在这个时间点客人比较少，到这里来玩一会没关系。”莫林让她坐在他身边。

“哎呦喂，这就在这里咬耳朵，要羡慕死我们呀。”

“人家就一个小小年纪的女生，你别在这里瞎打岔，喝酒，来兄弟们喝酒。”在座的人们听见他一声令下全部端起酒杯，嘭在一起，玻璃相撞发出的声音，像是训练场上爆破的声音，激动人心。

“小弟我先在这里谢谢大家，以前在这里工作的时候也没少得到大家的照顾。以后兄弟们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对我说，只要是兄弟我能办到的事儿，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大家办成。”莫林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有非常多的感慨，有许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决的。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像是从咱们兄弟堆里出去的吗？告诉你，别动不动就想要献出你那张皮来，你觉得谁稀罕！在座的兄弟们都要混出个人样来，知道吗，兄弟。嘿，来走一个吧。”在这里的人又端起酒杯来将杯子里面的酒全部喝掉。

后来又进来几个人，大家互相问好，寒暄。蹲在一边喝酒，聊天，说大话。

“姑娘，你是做什么的，看你年龄也不是很大。”坐在丁月露身边的男人，一边屁股坐在垫子上一边坐在石灰地上，鼻子底下的胡子只留有几根较长的杂乱无章的圈在鼻子上，她觉得它们终究有一天会搭到嘴巴上，想想都会觉得恶心。

“我现在正在上初二，年龄？年龄不年龄的吧。大家都是朋友。来，敬你一杯吧。”丁月露觉得在出去玩的时候提及年龄的时候最尴尬，她不想像那些青涩没有经验的学生一样。所以，当他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她很反感，她恨不能尽快的结束和他的对话。

“咱们收拾一下去前台吧，省的一会儿前面出了事。”那个带头喝酒的人一招呼屋子里面一大部分人都跟着他走了，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

“老幺，你去陪陪露露，我有话和弟兄们说。”丁月露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最后边的那个小男生。那是怎样一双眼睛？浑浊，像一潭永远都望不到底的死水，看的出来他非常喜欢吸烟而且烟瘾还不小。他的五官是很精致小巧的那种，脸上有一种病态美，像永远都长不大的样子。

“你们聊你们的，我自己喝就好。”丁月露拿起面前的酒杯，将面前的液体一饮而尽。刚刚喝得时候她怎么没有发现这酒竟是如此的苦涩，像是刚刚冲泡好的浓茶。

那个小男生跨过面前的酒杯，跨过挡在他面前的几个人，坐到丁月露的身边。

“你怎么不和他们多聊一会儿？”

“我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在哪里喝酒不是喝。”

“问你们一个事儿你们别跟我在这里打马虎眼，听说丁哥就要辞职不干了，这消息是不是真的？”丁月露听见身边的莫林和围在他身边的人说话，本来，她是无意偷听他们说话的，可是带着酒气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都是控制不住情绪的。后来，他们这一圈的说话声音渐渐小了下来，窸窸窣窣的，让人听不真切。

“墙角那把吉他是谁的？”丁月露忍了半天才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以前一个人的，前几天他辞职搬走了，没时间回来拿。”说到这些的时候，他的眼睛暗了暗，好像原本存有的一丝光亮也熄灭了。

丁月露拿起身边的酒瓶，她将蓝色瓶子里的那半瓶酒一半倒在她的杯子里一半到在那个男生的杯子里。刚刚进入酒杯的液体由于空间的增大不停的向外面吐着白色沫子，她将杯子举到灯光下，挨近杯子内壁表面的液体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在那一杯液体的烘托下熠熠生辉，她大口大口的喝下他们，像在呼吸空气。

昨天晚上喝了多少酒，什么时候喝醉的，怎么被弄上床的，她完全不记得。醒来的时候大家都不见了，莫林也不知道去哪了。地上放着一大堆的酒瓶，还有残存的满屋子的酒气。猛然坐起来，宿醉的胀痛感在脑袋里横冲直撞。

莫林在这时候也回来了，头发湿漉漉的，很清爽。

“你送我回学校吧。”眼睛好像也肿掉了。

“现在这个点？回去应该也赶不上上课。你再休息一会等缓过劲来我再开摩托车送你回去。”莫林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不行，我现在就要回去，赶不上一二节课还赶不上三四节课吗？”没有缘由的，她就是想冲着他喊，她没办法用她现在的脑袋想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好吧，如你所愿现在就回去，走。”莫林从床上把丁月露揪起来，像昨天带她进来时候的动作一模一样，不过就是心情不同了。现在时间十点钟，酒吧都已经上班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