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温柔的病
祁墨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温柔已经醒了一会了。柒惠从温柔的眼睛肿胀程度判断,在此期间,温柔又哭过很久。不过,这次温柔却没有在闹,平平静静地像个正常人。她和祁墨一起走到柒惠摆好饭菜的餐桌旁。祁墨在温柔之前不着痕迹地替她拉开椅子,温柔也就顺其自然地坐了下去。路煊去客厅接了一杯水,坐在餐桌边一言不发。柒惠将熬粥的锅端了出来,替温柔盛了一小碗。路煊见状连忙也拿着碗向着那个锅里。柒惠眯着眼睛说:“你想都别想,这些全是温柔的。”
路煊放下碗,又喝了一口水,说:“你们吃,我不饿。”
祁墨看了看温柔,毫无防备地拿起筷子就朝着桌上那盘看起来颜色艳丽的菜捻起来。柒惠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将菜放进自己的嘴里,祁墨嚼了两口后,没有任何反应。
在柒惠几乎就要跳起来鄙视路煊时,祁墨嘟嘟囔囔地说:“那个……我可不可以喝点温柔的粥?”
柒惠说:“没问题啊!”说着就将摆在祁墨面前的碗拿过来,盛了满满的一碗。祁墨接过来,正要吃,突然指着柒惠背后发出“嗯?!?!”这样的惊讶声音,柒惠连忙转头去看,祁墨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将嘴里的菜吐到旁边的垃圾桶里。等柒惠转过来问“怎么了啊”的时候,祁墨已经抱着二十万分怀疑的心态喝了一口粥,令他惊讶的是,这粥的味道好的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这样好口感的粥真的是刚刚那个炒出那样味道菜肴的女生熬出来的么?
路煊见状,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他没有想到祁墨居然是这样一个天真的人,心态简直和柒惠有得一拼。猛然间,他有些惆怅,是不是要这样一颗纯真的心,温柔才能够一面对他就能平静下来。而自己所做的那些,就算不是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五十是为了满足自己被需要的感觉。因为连关怀都带着目的性,所以才不被信任么?
“我们要去哪里?”温柔忽然说。
柒惠向她看过去,发现她没有好好的吃饭,而是一直拿着筷子在碗里一圈一圈来回的翻搅。
正当路煊想说“我们哪儿也不去的时候”,祁墨放下碗,粗暴地揉了揉温柔的头发,说:“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温柔的头发被祁墨揉的很乱,可她似乎十分安心,轻轻笑了一声后,她说:“我想死。”
祁墨脸色一变,使劲捏了一下温柔的脸,低吼道:“你傻了?”
“嗯。”温柔点点头。
祁墨抬头看了看路煊和柒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以前从没这样过!”
“她受刺激了你不知道么?”路煊说,“受刺激之后精神一直没有稳定过。她从玄家跑出来,是……”路煊顿了顿,又说:“是治安联系我,我才找到她的。舅妈和小舅都还不知道。”
温柔突然变得沉默不语。祁墨有些生气,“我早说过让你们不要招惹她!现在这个样子全是你们的责任。温柔以前好好一女生,你们折腾她干什么?你们到底图什么?”
“……”路煊低下头,“以前的事情再说也没有用,但现在温柔是我的妹妹,我再怎么说也不能不管她。”
“什么?”祁墨的声音忽然大起来,“妹妹?你们强迫她进玄家,强迫她成为你的妹妹,现在还想……”
“温柔就是我的亲表妹!这是她爸爸亲口告诉她的,她就是因为这个才会精神不稳定。”
“路煊,你冷静一点。”柒惠知道这是路煊自己也不愿意提的事情,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和温柔不要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或者说,让他自私一点忘记也可以,不提也行,谁都不提,谁也不准提。
柒惠的话才一落音,温柔就捂着脑袋尖叫起来。她对着桌上的碗,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嘶哑地吼着:“不要……不要……不要过来……”
柒惠走近她想要抱着她,但温柔却硬是将她推开,并声嘶力竭地哭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她哪里疼,不一会儿,她的头发就被汗水濡湿,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连嘴唇变成了青紫色,声带已经不能发声,但她依旧不停歇的吼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
路煊从屋里拿出镇定剂,正要走近温柔,便被祁墨拦了下来,“你要做什么?”
“……”路煊看着祁墨,没有说话。
“她又不是神经病,你们到底想把她整成什么样子?好玩么,嗯?”
“这是当下最好的办法。”路煊说。
“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们从她身边消失!!”
“好了!别吵了!”柒惠几乎是拖着哭腔制止两个都快要爆发的人,“路煊你过来。祁墨你也别说了,这个样子不给她注射镇定剂她会崩溃的。相信我,没有人想要害温柔,我们都想保护她。”
柒惠的眼泪就快要流出来。她从未当着除青柒铭以外的人掉过眼泪,哪怕是路煊,哪怕是爸爸,哪怕是……但此刻她看到温柔的样子,心却像被钻子钻了一下,疼的难以自持。她把头仰起来,深深呼吸几次过后,她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用最好的状态问祁墨:“温柔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事?”
“……”祁墨转过身没有开腔。
“我说明白一点吧,温柔的病心理上的,心理病,你知道吗?需要对症下药的。我想你明白,不管是你,还是路煊,还是任何关心温柔的人,我们都不想送她去医院。但是你如果真的是为了她好,就必须要把她心理的问题找出来,间歇性歇斯底里症,听过吗?这个根据不同的病例,会有很多种情况,有的很容易就能治好,有的却无法完全好起来,就算好的差不多,可是很可能一点点的刺激就能让她的精神再次错乱。所以……”
“……”祁墨坐在沙发上,脑袋里全是“轰轰轰轰”的声音。像山体垮塌的音效。他记得自己小学时,曾经在下暴雨过后带着温柔去一个狭小的山谷看泥石流。
那是离清水镇有些距离的一个山区,自己的一个同学住在那里,以前他去同学家里玩过,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发现了那个每年都会发生泥石流的小山谷。那年,是那个山谷里最后一次泥石流,当然祁墨并不知道,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亲眼见到那样状况实在尤为壮观。所以,他想让温柔也看看。可没想到,那一次,因为一连下了7天的暴雨,山里的情况变得和以前不一样。同学曾劝自己不要去,连家长也警告过,但祁墨用简单的手法骗过了所有人,带着温柔悄悄上山,找到了一个最佳观看的位置。可是在中途居然又下起雨来,就在祁墨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的时候,温柔突然说道:“祁墨,看,那边的山掉下来了。”
对!这不是一个感叹句,这只是一个陈述句。
祁墨望过去,发现那软软的土地像砂一样,窸窸窣窣地从山上掉下来,越掉越多,越掉越多……接着便由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变成了轰轰轰轰的声音。泥土也和往年的不一样,以前只有山边的那一部分往下滑。而此刻,整个山体都在往下塌,这是大雨造成的大规模山体滑坡和塌方。祁墨在惊叹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宏伟的场面时,雨越下越大,而更加不妙的是,他们所在的山体边缘也开始渐渐往下垮塌。
“好看吗?”祁墨问温柔。
“好看。”温柔点点头。他们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两个人都已冷的发抖,但温柔还一直对着祁墨笑。那个时候祁墨想,这辈子,绝对没有人能够笑的比温柔还好看!
他说:“我们跑吧。”
“好啊。”
祁墨拉着温柔的手,开始在大雨中狂奔。祁墨想,就凭温柔这么信任自己,我也一定要把她安全带回去。男子汉的责任感,就是在平凡生活中一点一点培养起来的。
最终,当他们回到同学家里的时候,身上全都是泥浆,像是在泥水里面泡过的一样。两人的身上也全是擦伤。其实逃生的过程很艰辛也很艰难。而且祁墨是怕着的,可温柔不怕,温柔不怕是因为她相信祁墨,这样使得祁墨更加害怕,他怕因为自己而伤害温柔,在那种状况下被人信任,压力会大的让人恐惧。
回到清水镇后,祁墨和温柔在各自的家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打。等祁墨再见到温柔的时候,她的脸都肿了。但她一见到祁墨,就笑的很安心,说:“祁墨,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雨,竟然是不透明的。”
祁墨差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