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长发绾君心
14长发绾君心
银笺别梦当时句,密绾同心苣。为伊判作梦中人,长向画图清夜唤真真。
一
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啊,怎么你会这么直肠子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没有点矜持啊,又没有节操啊,为什么别人家姑娘都是语不揭唇,行莫回头的,为什么这女德到我这儿就断了呢?
没关系!女追男,无独有偶,人家红拂还不夜奔去找李靖吗?卓文君还不是和司马相如私奔了吗?还有大才女苏惠织了璇玑图乞求丈夫回心转意,呸,呸,那是女人耻辱,有什么要低三下四的啊,要是我抡把菜刀就剁了窦涛,哪还管他能不能射飞雁,穿池鱼啊!
对,我做的很对!趁着当时那股疯劲儿把一切全说明白了,省得以后磨磨唧唧,纠缠不清楚。
但是~~~~~~你云想容,有没钱又没势的,又皮糙肉厚,又爱甩无赖,又不爱听话,又有大脾气,小矫情,而且还是个病胚子,呸呸,金钱,权势算什么,千金万户我全都看不起,容貌算什么,娘子我就算貌丑无盐,也能把天下个个庸脂俗粉生生比下去,更重要的是,姐姐我有心灵美,呸呸,去你的,你全家都心灵美。
老天啊,谁知道我当时模模糊糊听到的是,“我也是”还是“怎么会?”
啊,怎么办啊,我都快要疯掉了,我想我真是光长着张可爱可怜脸,但内心却是个十足糙汉子的妹子!
我万分苦闷的呜咽一声,无奈看着快被我揉成花卷的被子,又把头发揉乱来,一绺细发落在前头了,我便赌气一吹,把它轻轻吹到脑后去。
等等,是不是有点不对啊,我轻轻在内心嘀咕一下,又翻弄下被子,看看花纹,这被纹是回文锦用淡雅的银线绣了帝女孔雀图的,我则是自己用彩线往素锦的被面上绣上斑斓的花芍药,不是说“立如牡丹,坐如芍药”吗?想着寓意是极好的,又少见,还牵到阳光下熏了层薄薄的甘草味。
等下,这调调,不会是~~~?
我脑袋僵硬地转头。
二
白离水一双清眸如荡漾春水般快把人心融化了,他还是一样的风姿撩人啊,一头乌黑油亮的乌发还是用一支老样的珍珠簪子顶着,那枚瓷白色珠子我认得,像星子般亮,光莹无丝络,是南海的,只有那儿才有这么好的宝珠,应该价值不菲。我记得南海有颗名为息风的玉珠,珠色如蔷薇,甚美而价甚重,说着好像戴着能定风,裙带都不飘不移,头发怕是都一丝不苟的,是颗神珠啊。
我一时出神了,定定的瞅着那枚珠子,盼着那珠子就是息风好坑过来。
不得不说,姐姐我虽然嘴上不说爱宝贝,因为那显俗气,显不出姐姐我的高雅气度,但现在是宝贝爱我啊,就像是辛弃疾那没脸没皮的人儿这么说过:“我爱青山,料青山爱我如是。”我爱宝贝,那么宝贝就爱我啊!
我又抽了,又没脸没皮了,于是我神经大条的与白离水笑眯眯的对视一刻。
我能说现在白离水半露酥胸吗?呸,他是男的,哪来的酥胸啊。我能说我现在衣服散乱是他弄得吗?当然,人家求养,求负责嘛!我能说我刚才脸已经丢的连渣都不剩吗?当然,这次我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但是小郎君,你别这么忧郁寂寞看着我好吗?你真不怕姐姐一下子把持不住就把你生吞活剥吗?
他突然笑了,像是朵娇花般美丽,他笑起来真好看,比青莲君还好看,我不说谎话真的,发誓!但如果他是因为我刚才五味杂陈的表情,而敢明目张胆的发笑的话,美男你还是去死吧!
我沉着张脸,默默看着小郎君他笑得死去活来,眼泪都出来的模样。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完全拉不下脸皮,便恶狠狠瞪他,对他吼道:“笑吧,笑吧,笑死你!”
他一听,笑得竟越发欢起来,真是乐不可支,花枝乱颤啊!
我只好背过身去,但他笑声毫不断绝,真是如同一串银铃般刺耳啊!喂喂,无敌诚实可爱小郎君,现在,你笑,笑屁啊,我还没哭呢!无论是哪户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突然某天和一个陌生男子孤零零的呆在床上,能不怕啊,能不叫啊,我还压根儿没叫呢!
小郎君还在那儿笑,我完全受不了了,便恶狠狠地爬过去,他床还真是软啊,真没想到他一个男子汉竟像我般如此偏爱软床。
但我就算爬过去,也丝毫没法堵住他嘴,怎么办啊?我一时着急,手忙脚乱,脚上一滑,身子就扑了过去,瘫在小郎君身上,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我像只猫儿似的软软的窝在他怀里,他的身子刚刚也被我颠的伏下来,他完完全全把我压在床上,他一头乌发又滑又亮又软,随着他纤长睫毛的轻轻晃动在我脸颊上打着发旋儿,连呼吸都那么近,那么浅,他的眼睛像是一汪儿水,这水快要融化流进我心里了,我的脸一定很红,又觉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小郎君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的打在我脸上,像是股轻柔温暖的春风,我被这份春情熏得头也晕晕,身子也乏软,只觉得头皮脸颊都发麻。
小郎君唇是勾着的,他的菱唇像是红榴石般被经验丰富的工匠精心打磨的光亮细致幽美,又像是夕阳西下时被晚霞染成绛红色的江水,仿佛被层层红纱洗涤。我丝毫不敢往上移目光,怕看到他一丝丝玩笑戏谑般的目光。
看着他的嘴唇,竟突然有了方法,当时脑袋发热,只想着让他不再发笑,便缓下声音,柔柔的说:“你靠近一点嘛。”我心里说的本无多暧昧,但从我这张口里说出来,别提多妩媚娇柔,有风情了,像是含在嘴里快化得棉花糖,如此的黏腻软甜。
我并不敢看他,只好低着脑袋,却没想到他竟允了我的祈求,凑近我身来,那气息越来越近,那股霸道,幽香的天竺牡丹一点点悄悄侵占我的玲珑小鼻,没想到却意外的神思清明,想着小郎君是学医之人,身上熏得香有药用也不是什么奇怪事,便安下心来,这股幽香像是双柔软的手轻轻安抚我波动的心弦,我便抬起眸来,定定的看着他,他眸子妖魅,我缓缓圈住他脖子,将红唇一送,隔着层薄纱堵住他的嘴。
对,这不是吻,只是为了堵嘴而已,只有双方都真心实意时,才叫吻,对了,这是谁教我来着?哦,是耶律止浅那死小子,也不知道他小时候,用这个这套理论法子骗我亲了他多少下。
谁叫他老笑我来着,我正准备好好接受白离水惊讶的表情,但他一双眸子竟笑看着我,满是精光算计,我连连错愕,完了,中计了,小郎君骗我来着,我自己到跑着跑着跑到陷阱里来了!
三
他真的很霸道啊。
根本压的我喘不过起来,我都怕下一口气就吸不上来了。
只好用指甲狠狠扣他,让他松一些,好让我这口下气能接上上气,却被想到我一用力,他倒反得一挣,耳边嗡嗡,就听得咔咔一声响,倒可惜了我平时天天擦几遍羊油的指甲,都被他掐断啦。
我只好在心里一遍遍咒他,死小郎君,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他却笑得更开心了,简直就是眉飞色舞,清澈的能照出我酡红脸颊,的泉眸中满是得逞的笑意,有些挑衅,痞痞的意思。
我心底一怔,不会吧,这小子记仇记得这么深啊,不就是将过他一军吗,有必要吗?他都成全了“此仇不报,非君子”,那我小女子呢?岂不是报仇,要从早到晚啊。真是麻烦啊~~~怎么这么惨惹到他这个冤大头啊!
想着想着,身体就软了,我见他眸光动动,也不知是不是心软了,我便赶紧使诈,假哭起来,哭不出来,只好心一横,小手就狠狠往大腿上一拧,没想到用力过猛,还使多了力。
这下子,还真是哭了出来,真的是哇的一声哭出来的,还真是疼啊!老脸都没了,真是没想到云想容这个没脑筋的,却力大无比偏爱用来折腾自己。
我只好泪眼朦胧像个小怨妇似的看着他,眼前的泪珠堵住眼睛了,我又是好玩又是好笑的看着,白离水的玉容又变大又变小。
怕笑出声来,引得小郎君来欺负我,便拼命憋足一口气,贝齿咬的嘴唇生疼,又怕咬出血来,只好松松。
我赶紧挤出个死了爹妈的表情,以我的技术,应该比哭还难看,我静悄悄的瞧着白离水。
他倒是仿佛没看见似的,我在心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他正淡淡的一缕一缕捞着油光滑亮的乌发,把它们一流流的捋到白嫩的耳廊,他垂下的脸颊典雅仿佛像幽兰发着淡淡的香味,是天竺牡丹,这种霸道的香味,倒是让我想起他刚才亲我那回事了,很用力,很有他的风范,什么都不在乎,无所谓。
跟雪地里一模一样,他吻得很有感情,我不想把这理解为深情,那很可怕。
白离水,是不会爱上我的,我在内心一遍遍告诉自己。
阳光从明纸糊的窗户中射来,屋内光亮一片,银色的粉尘像是仙子般飞舞,又像是水银般晶莹透亮,清晨的阳光像是完全没睡醒的孩子,轻轻打着哈欠,我轻轻把手掌敷在薄薄的额发上,澄净的光影就在指尖闪烁,我的十指像香玉般光莹云润,仿佛被光一照,就会浮起青烟般的水气,蓝田日暖玉生烟。
月光朦胧,小郎君清澈透明的容光像是太阳般照暖了人的心房,他细白修长的玉指轻托脑袋,长长的手肘轻叩在镂花玉枕上。密密长长的乌睫如同一层层薄薄的蚕茧,细碎的光阴仿佛就在他睫毛清扬中闪过,他神色慵懒,光芒朦胧刺眼。
“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看着他精致到无人能比的面容,如此静谧悠闲的情景,我情不自禁的吟出来了。
这是白离水的名字,很风雅,只取了诗句的首尾二字,离,水。
一念,唇上就仿佛触到初春冷得彻骨的凉水,但却很温柔和煦,像是阑干上懒洋洋晒着光亮皮毛的猫咪,咪唔,的叫出一声,摇摇光滑柔软的尾巴,抬高毛绒绒的小脑袋,琥珀色的眸中满是倨傲与不屑,白离水像是猫儿一样难以揣摩,阴晴不定。
他和青莲君的心思我一个也拿不准,也不想猜,就像是做游戏时,如果一直大获全胜,结果毫无悬念,也会觉得索然无味,我和青莲君便是这样的关系,即便我不想承认,但我们俩都耍着各种各样的花招,让对方爱上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比的就是一种技巧,赢只需要一刻的心动,现在,连我自己也说不准孰赢孰输了。我的心早就不知遗落在什么地方了,我并不急着去寻,只是在等,等一个人,趁着微风还不噪,花还没开到荼靡,人心还没动摇,找到它,像我一样去爱它。
天下叫云想容的人很多,但是爱她的人很少,能包容她的人很少,能爱她每一个小缺点的人很少,能无时无刻想她的人很少,能却关心爱护保护她的人很少。
所以,一开始,她就是一直是一个人走在这世上的,无怨无悔,不回头的,就一步步走下去。
在走的途中,她就开始幻想,什么时候也会有一个人也会废寝忘食的爱她;什么时候也会有人在她疲倦时为她红袖添香;什么时候能有人陪她一起听蕉窗夜雨,细数时光;什么时候能并肩在漠上,静赏长河落日圆;什么时候能泛舟清波上,静听琵琶山风;什么时候才能在一个人怀里觉得不害怕不孤单。
只有想到这些时,她才会笑,才觉得像是个人一样活着,才有了生活的感觉。
但她越是幻想就越是害怕,害怕那个人永远不出现,害怕她就算是老死也不能见他一面。
她还深深记得,十岁时读一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 我恨君生早。差点哭了个没气,只是觉得彻骨的疼痛和害怕,绝望宛若钻心剜骨般直往肉里钻,把心上穿个千疮百孔。
她还是每天都在走,但是她故意越走越慢,走几步就回回头,看那个人什么时候出现,但前路漫漫,后路茫茫,终究不见半个人影,但她坚持下来了,咬着牙继续走。
终于她在梧桐树边碰见了如云的少年,从此一生颠倒。
她热忱的抛下一切,慷慨大方地说,那我就去爱吧。但走在路边,她又望而却步,把心封的严严实实,小声对自己说道:他爱我,我便爱他。
但如今,少年已倾吐爱恋,她又怯懦,瑟缩不前,再等等,再等等,他若大声的说爱我,我便爱他。
沾似水流年,桃花倾城艳,少女等待何时绝,此情只能成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