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为君憔悴尽

一

我应该承认，这可能是我一辈子都可能无法遇到的一次赌赛，白离水值得做我一生的对手。

是个男人，生了一副极美的皮相，我是个女的都有些自愧不如，青莲君虽然美，但他就像是月亮，月亮的光辉怎能抵得上太阳呢，月亮是借了太阳的光辉才让自己变得明亮的，但比起太阳的锋芒毕露，我更倾向于月亮。

并不是夹杂我自己的私人感情，而是因为这世界上有一件只有月亮能做到的事，拥抱他人，只有清冷的月光才有资格拥抱他人，阳光只会把翅膀灼伤。一个人太过光芒四射，并不是件好事，只会使他树立仇家太多，陷入众寡的境地，而月亮却不一样，他在任何环境中都能游刃有余，无论是雪土或是浮屠，他一概接受，他的沉静忍耐才能使他在后来，成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人。”永远迸发恒久的光芒。

所以在美男排行榜里，白离水和青莲君齐名。

单论性格来说，我更偏向白离水一点，因为他爱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但幸亏他的感觉一直都是对的，否则一个声名大振的匪徒很快就会造就了，青莲君则是一个锯嘴葫芦，对很多事情都讳莫如深，很少显露出自己的真性情来，但却很温柔，月华如水。

但眼前这个人的实力还是超出我太多了，他拉弓搭箭，无论是从身旁箭筒里拿箭，还是搭箭，他都气定神闲，仿佛他这意见并不在决定人的生死，而是开着一个很小的玩笑，输赢笑一笑就过去了，就像是品着香醇的甘茶一般，他在练我的胆量，考察我是否有做他对手的资格，他绝对不简单，刚刚爽快的答应，并不真想占我什么便宜，我是女人，无论是怎么输法，他都胜之不武，他在找一个停下的理由，一个妥当又不让人笑话的理由，怎么在面子方面就那么执拗呢？虽然脸皮很厚啊，但最后如果杀不了我，怕是会耍无赖吧。

他和我真的很像啊，同样都是一个痞子。

但更为出色，他耍无赖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我好奇得紧呢。

他发第一箭了，箭声并不凌厉，却十分灵巧，我赶忙退后一步，跳开，锋利的簇扎在雪地里，歪歪斜斜，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他没射中！这个能百步穿杨的人，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距离下失手，他在盘算什么？

白离水莹白的脸庞光芒四射，眼睛里促狭的笑意令我后怕，白衣少年的风姿烙印在我心里，墨色的黑发随意披散，潭水清泉般干净的眸光令人挪不开眼睛，我当时特想阴阳怪气的大喊一句：谁家的少年长的这么好看呀。

他的笑容太明显了，装出来的，怕是为了让我心惊胆战，但哪有一个人连威胁人也笑成这样的，欺负我们饥渴妇女定力不足是吧。

他笑起来有颗虎牙，像光润的石榴粒一样，白亮的。

他发第二箭了，跟刚才一样，没射准，很快就被我躲过去了，当我险险的抬起头时，他的笑容越发明媚和刺眼了，如天籁般爽朗悦耳的男音对我开口道：“小心，不要死，否则我会很无趣的。”

正在我觉的莫名其妙的时候，耳旁发出一阵刺耳的噪声，不知道是什么锋利的物件划破了空气，很多，不下二十支，很近，我耳膜都要被他们刺破了，我抬头一看，惊恐万分，竟是一片箭雨，光亮的簇向我脸上身上刺来，银白的箭羽差点都令我不能思考，这是白离水的箭，唯有他的箭羽是鹅毛，到底什么时候，他到底是什么时侯向我连发二十箭的，那前面脱靶的两箭只是为了让我远离他，以免血溅满了白袍吗？在如此细密的箭雨下，我根本无处藏身。

二

我会输！我太过于骄傲和自满了，太过高看了自己，白离水对我笑，并不是要我害怕，而是不屑，他根本不屑于与我一赌，杀我，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我飞身跃了过去，舞姿翩翩，这是飞燕步，我跟南南学的舞步，她偏逼着我学的像天女散花般美，不然没饭吃，杨柳坊的师傅厨艺真是太好了！等哪天我有钱了，就养他们，今天炖狗肉，明天烧牛肉，后天烧猪肉，馋死南南去，资助资助她的减肥事业。

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飞燕步竟能在这儿用上，这种舞步要求人身材极为严格，要极纤瘦，骨极细的人才好，我不幸被选中了，谁叫我吃肉不胖呢？跳这一舞步的人必须在凌空中飞身旋舞，跳的越轻盈越好，越妩媚越好，我摔得鼻青脸肿的时候，南南一身红衣手拿师傅特制的烤羊腿发出快乐满足的哼哼声，耀武扬威的对我说：“容儿你个泼皮泼辣户，今儿你要是练不好飞燕步，师傅独门秘制的烤羊腿就全收入我肚中了！”

所以在她食物的鞭策，我不得不练好了，练得十分出色，即使是在高度很低的环境下，也能跳。

多亏了她的心狠手辣，否则我今天真小命不保，我朝天三拜，拜东海女菩萨南沽大神保佑。

但就在我缓气的瞬间，又一枝箭射来，不得了的箭气，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带来一股无与伦比的威逼和气势，这是白离水的气息，他真要我死！

该死的，这男人怎么自尊心这么强，要不得别人好是不是，我想我说不出话来了，这箭的后劲使我连人撞到树上去了，这挺拔的松树怕是也痛得很吧，无缘无故被那刽子手扎出一个洞来，簇穿透了粗壮的树干，卡在了中间，这箭拔得我头皮生疼，我担心有没有流血，说句实话，姐姐我晕血，我没敢用手抹，怕等下一看就眼晕。

我瞧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青莲君，觉得不能再拖了，我不能认输，否则，白离水会翻脸不认人，我必须赢，赢得他心服口服，赢得他佩服我的胆量与见识。

我趁着手还能动，从腰间拔出早已备好的精致银刀，滑出锋利无比的道口，对准我柔软如羊毛编成辫子的黑发，一刀狠狠滑下，我这黑发怕是蓄养的太好了，和大刀切豆腐一样，看着着整齐的乌发被一根根划下，我心疼得很，爬大漠那会儿也没削，这回说削便削了，我赫然养了十三年的头发，根根断落，主要是青莲君说我留长发好看。

我回头，露出一脸坚毅，拿着那光亮的刀口，冲着怔怔出神的白离水说：“姐姐，连头发都赔上了，小弟你服不服！”

我觉得我那时候一定特痞，特不要脸，特威风。

但更让我惊到脸抽搐的是白离水的反应，

“姐姐，我喜欢你！你叫什么名字？”白离水一脸孩子般的兴奋，露出颗稚嫩的虎牙，因我一直在被雷劈的状态，完全没察觉到白离水嘴边一点点莫名的笑意，很温软，很令人流连与回味。

三

“我叫?????云想容。”我有些结巴了，这天降得大雷好巧不巧的劈在我身上了，连老天爷垂涎我啊！

“你好！我是无敌诚实可爱小郎君！”白离水一脸的兴高采烈，小虎牙亮闪闪的。

我去，孩子你真以为你未成年吗？你十岁吗？ＮＯ，你三十好不好啊，四舍五入就而立之年了，子孙都能娶我啦！还有你这名字，我都无法直视了，就算这是你毕生的愿望，也不要如此直接，ＯＫ？姐姐我今天还想留胃口吃饭啊！无敌诚实可爱小郎君，同学，洗洗睡吧！

我都有些欲哭无泪了。

“对了，姐姐。你这名字不是你想的吧！你神经粗糙怎能像意境这么好的名字。”白离水依旧笑着看我，我掐了自己一把，觉得前面都是幻觉。

“云想衣裳花想容，千万别做了杨贵妃哦！”他的笑容迷人，又恐怖。直到后来，我才知道，白离水这句是对我善意的提醒，真是一片好心。

我撇开脸，不理他，径自往白蹄乌走去。

没看到身后，白离水望着我身影百转千回的叹息，还有他拾起我削断的黑发不留痕迹塞进衣袖里的动作。

他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微笑，望着我被白蹄乌蹬蹄子惹得破口大骂的状况，不禁笑出声来。

我狠狠地瞪着他：“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他毫不吝啬的还嘴道：“我还真没见过像云儿你这样的美女呢！”他凑近我耳朵，亲密的说道：“和区区马儿斗气的美女呢！”

我无言以对，气鼓鼓的看着他。

我和他共乘一骥，马太久没做有些不习惯，便像虫子一样动来动去，那白蹄乌不高兴了老用马尾甩我鞭子，我有些不爽，就拿起小刀准备把白离水的爱驹变成秃子，刚想美滋滋的下手时，白离水阴狠的目光瞪得我缩了回去，我又犯怂了。

一路上，看他闷不作声，怕他生我的气，耍小孩子脾气不救青莲君，便开始一声声喊他名字：“白离水，白离水，白离水，白离水?????”

在我喊了１０１遍之后他终于不耐烦了，回头问我：“什么事？”

我眯着眼睛，笑嘻嘻的对他做了个极其猥琐的动作，扮猪样儿，忍住笑声说道：“无敌诚实可爱小郎君，你能这样做吗？”

他清澈透明如春潭的眸子里浮荡着一波波笑意，看得人心都醉了，但他却用这张脸拌猪样儿，盯着我挑衅的这张脸，他心里怕是极为不爽，但是小郎君没人教你不要用美丽的脸扮丑人吗？

与他嬉戏玩闹着，我都差点忘了他是南华仙人了，那个三岁就能行令作诗，五岁就能弹琴曲谱，十岁就拉弓搭箭，十二岁便登科，从此名扬天下的南华仙人了，十五岁他就归隐了，只留下句“甚乏，需修养。”就往终南山上住着了。其实我猜他是太无聊了，作文无人能及，练武天下无敌，要是我我也乏了，要修养。

若不是看他救治青莲君的妙手回春，我都不知道他能治病。

我与他在马上杂七杂八的聊着。

“你到底多大年纪啊？”这个问题我忍了好久啦，一直没敢问，哪有三十岁的人长得和十七八岁的少年般脆生生的。

白离水看了我一眼，淡然地回答道：“十七啊。”

“为什么那么多人说你三十呢？”

他眸里露出狡黠的笑意：“只有传说我年龄大，实际年龄小，才显得我驻颜有术啊，才能受年轻女孩子吹捧啊。”

“放屁，你个胡说八道的家伙。”我猜到了他会胡说，倒也不介意“其实你是对比你年龄大的人有恐惧感吧。”

好久一阵沉寂了，他却开了话腔。

“你知道紫虚圣人吗？”他头也不回地问我。

“嗯。”我出了个声，好让他听见，相比于南华仙人白离水，紫虚圣人也名满南楚，因为他连名字都不令人知晓，手里却掌握着一大把商业，因他的居处被称为紫虚舫而得名，这是一艘海上的巨船，区区船上竟像城市般繁华，珠宝银器遍布，珠鸾翠绮满溢，还有着极其名贵的树种和花朵，漂泊不定，因为他乐善好施，被南楚人敬称为紫虚圣人，以示尊重，他一声号令，就能令楚王出动千军万马，是个谁也不敢惹的好主，来往的商船若有他的名号，海上流寇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他，原本经济并不兴盛的南楚，经济得到巨大发展，锦城也成为四国之中的名胜。

几乎人人都知，南楚有一个富可敌国的紫虚圣人和一个才高八斗的南华仙人。

我有些兴奋得问他：“你见过他吗？他长得怎么样啊。”

白离水依旧不回头，淡淡的说，就长你怀里那人一个样。

我怀里青莲君睡的香醇，他睡相很好，不打呼噜不磨牙，像个娃娃一样安静，一根根睫毛历历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