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着头皮回过去，借了一部电话，在别人掩饰着的鄙夷神色里，结结巴巴地和殷柯柯说明了情况，耳边还残留着他的大笑，讪讪地挂上了电话。

殷柯柯来得很快，初夏还呆呆地看着伦敦灰蒙蒙的天空发呆。

“上车！”殷柯柯还是开着那辆老爷车。

初夏连忙钻了进去：“幸好你早上留了一个电话给我，不然的话，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可以打车回别墅，我来付钱就行了。”殷柯柯笑嘻嘻地说，“不过，你们走了以后，我也出来了，估计你会被当成骗子。”

他从口袋里胡乱摸出了一叠钞票：“身上只有一点零钱，你先用着吧。”

初夏傻傻地瞪着他，然后深呼吸，尽量很婉转地说：“对不起，我不会用你的钱。”

“可是你根本没有带英镑，难道你能在伦敦付出人民币？”

这一下，初夏哑口无言。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还用得着这样扭捏吗？放心吧，又不是什么大数目，也就够我去一次酒吧。”

既然这样……

初夏终于慢吞吞地收起了钱，很真诚地道谢：“谢谢你，殷柯柯。”

“可不可以帮个忙？三个字叫起来很麻烦，直接叫我柯柯。”

初夏展颜一笑：“柯柯。”

殷柯柯果然是一个很好的导游，半天的时间，就带着她走了伦敦塔、伦敦塔桥和圣保罗大教堂、圣玛利安教堂。

初夏最喜欢的圣保罗大教堂，在这座欧洲最大的教堂里，风靡世界的戴安娜，从这里开始了她的王妃生涯。

殷柯柯三句不离本行，滔滔不绝地向她介绍着教堂的建筑特色。

“你看，教堂的建筑很有特点，它的每一根线条都经过精确的计算，而且对称美观，优雅大方。在建筑史上，圣保罗教堂算得上是一个奇迹。它的所有设计和建筑，都是由建筑大师雷恩爵士独自完成的，所以在风格上，相当的统一。”

初夏仰头看着高高的殿宇，不住地点头。

可惜教堂关门的时间比较早，明明还不过黄昏，却已经开始清场。带着一点意犹未尽的遗憾，初夏跟着殷柯柯出了教堂的大门。

“以后有机会，再带你来看。如果你能够多留几天的话，会发现伦敦有更值得一看的地方，其中首推——”

“大英博物馆！”

这五个字，居然是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来的，说完以后，又是相视一笑。

初夏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怎么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着，浑身都透着一股土里土气？

“没想到你也喜欢博物馆，我还以为女孩子们会要求去逛街呢！”殷柯柯开着玩笑。

初夏干笑了两声：“以前上学的时候，一直就很向往大英博物馆，听说我们九州有很多国宝级的文物，都被掳掠到吉利来了……”

殷柯柯点头：“是啊，当年鸦片战争一起，我们九州的宝贝，流失了不少，吉利是收藏九州文物最多的国家了。明天，我带你去看看白金汉宫，如果大哥在吉利多留几天，我再带你去看看大英博物馆，一天两天都看不完，不过最值得一看的是古埃及的展馆。”

晚餐在唐人街的九州餐馆里，这里的气氛与伦敦街头完全不同。

仿佛是武侠小说的“移形幻影”，在眼睛里留下遍地的哥特式建筑，一下子就成了汉风唐韵的九州牌楼，简直比九州还富有九州特色。

九州菜还算地道，虽然没有国内的厨师做得好，但至少色香味还俱全。

初夏觉得有一种宾至如归的亲切感，看着门楼上的汉字，一个个四四方方，一点都不觉得有语言障碍。

吃到一半的时候，秋冬至找了过来，似乎对两人对坐品茗的悠闲很不满意：“就是这样做我的秘书？”

初夏有些心虚，拿着公司的津贴却在伦敦游逛，连老板都被堂而皇之地置之脑后。

“哥，是我请初夏过来玩的，以前林疯子不也是到处逛街购物的吗？”殷柯柯不以为然地说。

“哦？你们两个倒蛮合得来……”秋冬至慢吞吞地说着，挟了一块鱼片在嘴里细细咀嚼。

“我和初夏很说得来！”初夏都噤若寒蝉了，殷柯柯却偏偏还兴致勃勃，“哥，初夏也和我一样，喜欢教堂和博物馆呢！在吉利多留几天吧，我带初夏好好玩一玩伦敦。”

“公司里还有事，初夏是我的秘书，不是你的客人。”秋冬至似乎脸色不好，说话的口气都有些冲。

“当然不是我的客人。”殷柯柯似乎对老哥的变脸不以为然，“她是我的朋友。”

秋冬至显然想不到他们之间的“友谊”会突飞猛进，怔愕得手里的一个丸子，都掉落到了酱油碟子里。

公事很忙，秋冬至白天黑夜，都没有什么空，所以初夏乐得和殷柯柯开着那辆老爷车在伦敦街头奔逐。只是觉得早餐桌上的气压，一天比一天更低。

好在秋冬至忙得没有时间“修理”她，好容易公费出国一趟，不把伦敦玩个够本，怎么也对不起这样的机会。

诚如殷柯柯说的，大英博物馆一两天根本不可能看得完。足足一天的时间走马观花，也只不过看了九州馆和古埃及两个分馆。

殷柯柯看来是博物馆的常客，不说对每一件展品如数家珍，也多少能说上几句。不过，总是三句话一转，又转回了博物馆的建筑。

“你看，博物馆的建筑气魄雄伟，而且正门两旁的罗马柱，也很有特色。现在世界各国的博物馆，多少都从它的建筑里得到灵感。”

初夏和他走在泰晤士河畔，沿途还有热情拥吻的年轻男女。让她看得脸红耳热，不是说吉利是个相当保守的国家吗？

装作坦然地别过了脸，唇却阴差阳错地擦过了殷柯柯的下巴。脸上“噌”地染上了天边的那抹红霞，迎面而来的路人，似乎还用口琴吹奏着肖邦的《夜曲》，悠扬缠绵。

渐渐地，看到殷柯柯的脸凑得越来越近，初夏傻傻地忘了反应，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唇，正正好好地落到了她的唇上。

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锅。本来已经心慌意乱，这一下更不知道把手往哪里摆才好。明明应该推开他，可是却偏是没有了力气。

仿佛是一把火，烧到了她的心里，很快呼呼地燃得越来越旺，几乎无法控制。

终于拉回了神智，她狠狠地退后一步，才结束这个吻。她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在黄昏的泰晤士河畔，竟然鲜艳欲滴。

初夏手脚发软，连呼吸都仿佛不再是自己的。

斜阳难得的绚丽，那片晚霞，仿佛是洪荒时代的大火，一直烧到了现在……那异样的美丽，直直地落到泰晤士河幽幽碧碧的水里，又映到了初夏的颊上。

“初夏，我喜欢你。”殷柯柯清清楚楚地说。

“不，不是这样的！”初夏摇着脑袋，“这只是一个意外，我……我们把它忘了吧。”

她急急地折转身，想朝着来路走回去。现在的殷柯柯，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危险。

“不是意外。”殷柯柯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我是真心的。”

“我们才认识了四天！”初夏轻叫了起来。

“可是有的人认识了一辈子，都不会达到我们这样的默契。”殷柯柯拉着她倚到了河边的栏杆上，两只乌黑的眼珠里，写满了执拗。

“我们是朋友，是知己……”初夏试图说服他，可是他却丝毫不接受这样的说辞。

“初夏，你在自欺欺人。”他得意地笑，那抹笑容，既调皮又天真，一下子让她忘记了回话。

“走吧，大哥说今天要早一点回来，已经在家里布置的烛光晚餐。”殷柯柯显然在开玩笑。

初夏勉强地勾了一下唇，心乱如麻。这种感觉有多久没有出现过了.......

要不要和他说，自己现在是秋冬至定制的半情人呢？半情人就是秋冬至未对初夏承诺过或者是胁迫过他要她当他的情人，只说了对她负责，所以算是半情人。

这几天，秋冬至早出晚归，他们除了早餐桌上，几乎碰不了面。而且他的态度，总是冷冷淡淡。

秋冬至已经先到了家，正在沙发上看《泰晤士报》。

临时请来的家政，则忙着把菜一盘盘地端上了桌。餐厅布置得很有格调，米白的底色，有时候会夹杂着一抹棕红，却绝不显得夸张，反倒让人觉得恰到好处的温暖。

“你们回来了？”秋冬至把头略抬，又低下头看报纸。

“初夏，你看我哥，整天都是公司那一堆事儿！”殷柯柯亲昵地凑近了初夏，她微一偏首，却看到沙发上射来一束冷凝的光芒，顿时背上一寒。

好在菜都上了桌，红酒配小牛肉，只开了餐厅边上一排细细的小顶灯，光线柔和而带一些昏暗，初夏移动了一下身形，让自己的脸彻头彻尾地躲到了阴影里。

“大哥，谢谢你把初夏带到吉利来。”殷柯柯在喝汤的时候，忽然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秋冬至握着勺子的手轻轻颤了一下：“是么？看来我挑秘书和负责的眼光，还不错。”

初夏几乎把头埋进了面前的汤里，她和秋冬至不堪的一幕，终于还是会被秋冬至说了出来。她甚至不敢看殷柯柯，想来现在他是一脸的鄙夷吧？

“我果然没有看错。”殷柯柯却笑得似乎没心没肺，“我总是觉得你们两个，不像是总经理和秘书那么单纯的关系。”

“对不起，我只是……”初夏用轻若蚊蚋的声音，喃喃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殷柯柯不以为然，“我并没有问过你，因为我早就知道你们的关系不会那么简单。反正，大哥看起来也不太待见你的样子，不如留在吉利吧？”

初夏听得目瞪口呆，偏脸看向秋冬至的时候，看到他的手指，因为紧握着汤匙而指节微白。

心不争气地狂跳了起来，不管怎么看，借这个机会逃脱秋氏集团和冷脸大爷，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几乎是屏息静气地等待着秋冬至的回答，仿佛是一个罪犯，在等着法庭上关于自己的宣判结果。

“柯柯，你喜欢初夏？”他的口气还算平静，可是那个骤然收紧的尾音，还是让人听出了他的异样。

“不错，我喜欢她。”

“哪怕她是被我扔掉的？”秋冬至勾着唇的反问句，让初夏的腮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殷柯柯转头，对着初夏暧昧地一笑，然后才郑重地点了点头。

秋冬至忽然站了起来，拉住了初夏的胳膊。殷柯柯急忙站了起来想要阻拦，秋冬至已经冷着脸：“我们的事要告一段落，需要私下里好好磋商才行。你继续吃吧，我们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