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为风月情浓
05为风月情浓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曹雪芹《红楼梦引子》」
一
我和青莲君聊风月,隔着坚实的石壁,他直用他白如玉笋的长指戳我脑门,怒笑道:“你这么大点儿,哪懂什么风月啊。”
他墨玉般清澈透明的眸子里闪烁着耀人的光芒,眼睛像是条匀称分明的墨线在光亮亮的宣纸上细描,虽是嘴上骂着,但他眼里的温柔确是我领会不尽的,他的笑容,与以往一样,如沐春风。
听他如此这般,我便挺直了细细的腰板,拍拍胸脯前柔软的白纱披肩,顺承的说道:“天下还真就我这小女子懂风月呢,我若敢说第一便没人敢说第二。”
“那好,我这见识鄙陋的男儿就洗耳恭听你这姽婳娇娃的天机之语。”他便也起了兴趣,带了丝戏谑的看着我。
“我与青莲君交谈,无谓风月只为真心。其解可算精辟啊!”我也笑着看他。
你若说不是,太过自谦,令人觉得虚伪;你若说是,太过庸俗,反使红尘俗世污了自身高洁。你可谓是或不是?
他什么也没有说,依然笑着,他薄薄缺少血色的嘴唇荡出来的笑意令我觉得凉薄。
低垂的清秀眉眼遮掩住思绪,让我看不清他的想法,周围一片寂静,我能听到我的肺在静静地呼吸,强烈的发出声响让我不要忽视它的存在。
此时此刻,我才明白青莲君其实一直离我很远很远,之前的一切就像是海市蜃楼般,只要事情牵扯到他自己独立的想法,严禁他人窥探的时候,我和他就隔着铜墙铁壁了。
我是被动的,为了适合他,我需要去不断的改变自己,这不是我的作风,也不是我的道路,我讨厌曲意迎合,讨厌虚情假意,我宁愿真实,也不需要虚假。
但他对于我却有着极大的诱惑力,像是磁石般难以割舍,与他相处总令我有种感觉——好像我们上辈子就已经相识了,是钟子期和伯牙吗?是管仲和鲍叔牙吗?嵇康和阮籍吗?
我们之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清楚地知道对方的想法,这常常令我感觉到我们才是最契合的。
我想青莲君也一定有过这样的想法。李义山曾说过: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还曾哇啦啦的嘲他无稽之谈,却没想到这句话还真能应验在我身上,真是报应。
但这种感情真的是母亲所说的爱吗?我不确定,我对他有一种神秘的依恋,非常微妙的情感,令我分不清友情与爱情的界限。
但我愿意与他交谈,在他面前充分展示自己的魅力,像个无法满足欲望的女孩儿一般。他也会有我想要的回应,但这真的是爱吗?
我迷茫了·····但唯一的答案是:只有时间才能告诉我们真正的一切。
但令我意料不到的是,老天竟像和我开玩笑般交来了答卷,在短短三天之中。
“千山的雪景丰美,我们同去吧。”他把头抬起来,墨色的眸子露出光芒,领口蔓形的玉伽恰好掩住了他线条优美的下巴,我看的有些一怔一怔的。
听他唤我,便不管什么羞涩,直与他四目相对,他笑得异常温柔,脸庞如玉般莹润透明。
“记得我对你说过吗?容儿你对我并不只是位红颜知己那么简单,我的想法也没表面上只求一知心人那么单纯,所以,在千山,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他又笑起来了,我不禁有些痴了。
他怕是看出了我的窘样儿,便在我脑门上轻轻用长指一叩,我闷闷地挨了他一记爆栗,万分委屈的捂着脑门,拖着哭腔道:“你还打我,那我可不去啦!”
青莲君略带威胁性的邪魅一笑,“你敢?”
他一头乌黑秀丽如水缎的云发像是墨水在澄净的蓝天上泼洒,根根被太阳照耀的像是亮晶晶的雪白银丝,垂云冠上束发的云簪也被金光镀上了一圈金边,玄色的歌带随风飞舞,脸庞宛若透明的气泡,吹弹可破。
青莲君的笑容魅惑迷人,嘴角上扬的刚刚好,没露出半分贝齿,乌黑的睫毛好像历历可数。
我想我云想容一生也无法忘记这一幕,这个总是压抑冷静的少年第一次在我面前真正意义上展现了他的全部,无论是忧虑,喜悦,悲伤,还是愤怒。
多想以后还能看见他稚嫩的脸颊露出更多更多不同的神情啊!我真的还有这个机会吗?
我望着眼前这个还未长成就早已风姿卓越的少年,默默的小心翼翼的藏起心底那一抹抹微微的惆怅。
多年之后,与他比肩共赏万里河山的又是哪位绝世佳人呢?
二
“青莲君,我在这里!喂!我在这里。”我不顾形象的挥舞着细白小手中的珍珠梅帕子,周围过往的百姓注目的看着我,窃窃私语起来。
“这孩子三更时便侯在这儿呢?不知是在等谁啊。”一个膀垮竹编小篮穿着掐红菱小袄的婶子与另一个扎着头巾的妇女装作商讨价钱叙叙道。
那妇女微微一笑,暧昧地说:“怕是在等小情人吧。不过,也还真是大胆,平常的姑娘家在她这时可是连门也不敢出的,怕坏了名声,没男儿肯娶她。她倒是也不忌惮,敢在大街上直嚷嚷。”
接着,又刻薄的小声说:“以为蒙着纱就没人认识吗?又是个专勾男人的小狐媚子,向她这种女人就该浸猪笼!早些头生疮,脚流脓才好呢,省的专做些精怪事情。”
那一脸和蔼的婶子呵呵一笑道:“你怕只是为了你那男人天天嫖妓,便专找这等小丫头泄恨吧,做人厚道些,积点口德。”
婶子又悄悄打量了我身形一下,回头啧啧赞叹说:“也不知是谁家的丫头,竟有如此玲珑又令人流恋的身影啊!”说着,便又转过头去,与那面黄肌瘦的女人讨价还价。
可惜的,这些一字不漏的入了我的法耳,我并不生气,只是有些不屑,名节又是什么好东西,我一烧能烧一大把。
不过这路上男子炯炯如狼似虎的目光还是令我惶恐不安的。
我便加紧脚步,急忙向青莲君奔去,不知是太专注于青莲君的身影还是裙裾太长绊了我的脚,结果,我身子像秤砣一般直直往地上倾去,眼前飘忽的都是青石板的影子,耳边也嗡嗡,这下心想死定了,怕是免不了与这硬邦邦石头的近距离接触了。
昨天一晚上的精心侍弄怕也要泡汤了,早知道就不穿这麻烦的裙子了,行动这么不方便,但真的很好看啊,这是南南压箱底的东西,我软磨硬泡才给的我,原因是杨柳坊伙食太好了,她腰粗了穿不进了,便只好忍痛割爱,不过看她咬牙切齿那个样子,等她瘦下来这衣服还是免不了要还回去的。
正当我私下里想着,脑袋晕眩,快与粗糙不平的青石板来个热吻时,一只手搂了我的腰,我一下子跌坐进那人怀里,很温暖,有熟悉的芙蕖的味道,我惊喜的睁眼一看,果真是青莲君。
他难得为我打扮,我也不禁多看了几眼,只是从来节俭的他竟愿为我戴金饰,黑亮的长发束上了凤雏金冠,缀以龙眼大的南海金珠与翠纤羽玉,还用金箔制成凤雏,缀一红玉髓,翠翅随风摆动,优雅美观,只是那袭玄衣终究不改,光艳逼人,光彩照人。
他还曾与我论南朝用金骄奢一事时,还曾说过;金乃淫逸之物,示卑贱尊重,本该取缔,但因皇权紧固,守贫贱卑微之妄礼,故崇金之风气盛行。
但我那时却嘟囔一句废话;“青莲君,你什么时候能戴戴金冠给我看看就好了。”
我想他当时看我眼里闪着钱币的形状怕是无奈了吧,没想到他却一字一句的记在心里,令我感动万分。他温柔的拍拍我的头,笑道;“容儿,傻啦?”
我连忙推开他,脸一红,气呼呼地说道:“你怎么来这么晏?害我脚都酸啦。”
他低下身子来,抱住还跪在地上的我,像是哄孩子般用撒娇的语气说道:“为夫帮你揉揉就好啦。”
说着他就去碰我的小腿。
听他为夫一句,我顿时错愕,不会吧,孩子还没生,就晋升为夫啦?
没想到他低沉着嗓音说;我帮容儿你出口恶气吧。我一下子恍然大悟,嘲笑起自己的浅薄无知来。
那黄脸的妇人看我坐在青莲君怀里愣了愣,随即露出嫉妒的神色来。
不过之后还是很爽的,忍受着这一群大妈大婶年轻少女们的眼红嫉妒别提多开心了,既然身边守着美男,当然要拿出美男是我的,大家都没份的气势啦。
青莲君怕是看我太得意忘形,嘴巴会掉下来,便掐了掐我细如胳膊的小腿,低头对我笑道:“你就这么想做我的妻子啊!”
我毫不犹豫的小鸡啄米般点点头,青莲君看我回答的太过干脆,有些无语。
三
因为我想吃梅花包子,青莲君便帮我去买,但当我又坐在他怀里时,轻声对我说:“容儿,你下来吧。”
我又有些好奇地看着他露出的隐忍之色,咬一口香喷喷的梅花包子漫不经心的说道;“为什么啊?”
他肃着脸,低声说:“我讨厌包子味。”接着他又用嫌弃的目光看看我和包子,我便问他“你讨厌包子味?”
他犹豫了一下,又坚定的点点头,我凑近他,对他大大的哈了口气,他就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