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采知道，他和焚水其他的弟子不一样，上门的弟子没人疼。尽管焚水多次赞叹他的资质与能力，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无花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至于祁山，也只是跟他打过一次招呼，此后就自动无视了，只有浞河。所以他对浞河也是格外尊重，像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一样的情感。他很感激浞河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给了他温暖。

而如今，没想到浞河对他存了这样的心思。

顾采喜欢女人，这一点他从来不怀疑。

可是现在，他一直感激的男人，对他心怀不轨。他该怎么做呢？

“在想什么呢！”无花转回头看着他，眼中满是警告。

“没，没什么。”顾采深吸一口气，把那些奇怪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追上无花。

无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追踪神鹿的下落。

当顾采再一次看见神鹿的时候，整片云层被夕阳的光线射穿，显得深浅不一。夕阳下鹿群的影子被拉长，他们在水边饮水，休憩，很休闲的样子，似乎完全忘记了刚刚的逃亡。可能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人生在世，要学会享受即时的乐趣。

顾采这样想着，突然觉得以后的日子要被关在幻境里的神鹿有些可怜。可是没有办法，这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事情。

无花收敛了身上的气息，慢慢靠近鹿群，目的很明显。

顾采在她身后有些犹豫，“师姐，我们……”

“少废话，我们的帐还没有算完。”无花没有回头看他，径直朝那鹿群飞去。

红色的一团像极了夕阳，急速而残忍。

顾采叹了一口气，如今他也是自身难保，实在没有精力去管其他闲事。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群鹿被迷晕失去知觉倒在地上，被无花轻而易举地扔进了她的袖间。

“你还真是无能呢。”无花转过头轻蔑地看着他，“还傻站着干嘛！跟我走。”

无花扔下一句话就飞走了，也不管顾采跟不跟的上。

顾采扯扯嘴角，追了上去。

漆黑的夜幕在他身后张开无形的网包裹住他，而他挣扎不开。

顾采一路追着红色的身影，穿过高耸的山川，顺着一处峡谷下落。

无花朝着一处裂缝挥剑一劈，一阵强烈的光线刺得顾采睁不开眼，待他睁开眼，眼前是闪烁着奇异光彩的空间。

“就只是这样的程度？”无花轻蔑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空间里回荡着，“师父对你还真是宽容呢。”

顾采撇撇嘴，他想他已经习惯无花随时随地对他的讽刺。

无花挥袖，把鹿群一股脑儿扔了进去，然后对着顾采露齿一笑，“你这表情，也是想要进去么？”

顾采一凛，连忙摇头。

无花嗤笑一声，然后拿剑指着顾采，“现在，是时候来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顾采后退了一步，持剑挡在身前，“顾采一心为国为民，有何对不起天地，师姐为何要对顾采苦苦相逼？”

“说得可真好听。”无花看着他，“漂亮话谁都会说，可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

顾采想反驳，却被无花拦住，“就拿刚才来说，你分明是看那群鹿可怜，却没有为它们说话。说到底，你的为国为民，不过是你自己的理想。而你即便是拥有了仙人资格，如果没有站出来的勇气，你的志气永远只在你的心里你的言辞里。且你看这天下，所有廉洁官吏，难道每一个都拥有强大的仙法才敢站出来的？”

无花清冷的声音一直回绕在顾采耳朵里，“外表的强大并不能掩盖你内心的弱小。”

而你既然拥有可以血肉模糊上山求师的毅力，自然也该拥有直面黑暗涤荡污浊世界的勇气。

无花看着顾采动摇的样子，最后补刀，“若是你将修炼的时间用来拯救天下百姓，啧啧……”

顾采摇晃着后退了一步，“师，师姐……这些话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早些？在你初初上山的时候？”无花满脸“你在开玩笑”的表情，嘲讽地看着他。

顾采面色惨白，难道他这么努力地，都是白费？这样想着，感觉全身的血气涌动，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无花淡漠地看着他，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血渍，眨了眨眼睛，血迹便无影无踪了。

“顾采，你真可悲。”无花这样说完，就飞身离开了。

顾采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努力平息狂乱的气息。

顾采看着犹自闪着微光的奇异空间，抹了抹嘴角的血，“师姐，你说我怯懦，我便做于你看，我顾采的骨气绝不只是挂在嘴上。”

他深吸一口气，提剑朝那犹有一丝裂痕的空间狠狠一砍，顿时光芒大绽，映出顾采的微笑的脸，森森有些骇人。

被吓到的鹿群纷纷嚎叫起来，听得顾采一阵头痛。

他不耐烦地挥手，那群疯叫的鹿再次晕了过去。

顾采看着他们，有一瞬间的恍然，原来对于自己想要求助的对象，他也是可以像无花冷酷对待他们的么？

这样冷酷的自己，真的可以去救助世人么？

顾采这样想着，只觉得心中憋的一口气愈发难过。

他将鹿群收入袖中，一路飞行到它们原本生活的地方，施法除去了它们的记忆，也像是想要除去他自己的记忆一般。

顾采看着鹿群无忧无虑的样子，有些吃力地直起身子。

“神鹿，每个生灵在这个世上都有它必须完成的使命。不要怪我狠心，想要成就大业的话，你的牺牲是必须的。”

顾采这样说着，苦笑了一下，这样的自己很像那个冷酷的师姐啊。

他稳住心神，用手指向一头公鹿，一道金色的光线就那样洞穿了它的脑门，但是速度之快，显然鹿群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