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午后的日头是比较明媚的，春困春困，有很多人也已经乏了，午后的巷子明显安静了许多。如此明亮而又美好的时间，懒懒散散的，散发着一股子清茶的香气，让人越发清闲。

南子嫣从一个屋顶翻到另一个屋顶，没有声息地，静静跟着街道上且走且停的诡异男人。一个轻巧的落脚，落到了地上，看着已经偏离闹市的荒庙，寻思了寻思，又跟了上去。

“按照您的吩咐，小的已经有了想法，时间定在今晚。”从荒庙的门口望进去，行踪诡异的男人双手紧扣，半跪着对着一个像是他主子的人说。“嗯，做得不错。”站着的男子穿着华丽，转过身来看着半跪着的男人，手中拿着一块金元宝。地上的男人愣了愣，随即想伸手去取。“哎——不要急，若是苏酿有个三长两短，这些都是你的。到时候啊，不仅钱是你的，若是得到了大将军的赏识，呵，给你个小官当都不成问题。”

南子嫣轻轻倚在门口听着，微微皱了皱眉头：听他们的语气，是不打算留活口的了……

“什么人？”南子嫣一怔，乱了分寸：“唔……”随着浓烈的气息传入鼻腔，南子嫣还未来得及反应，挣扎了几下，便渐渐安静了。“身后的男人把手中的手帕收起，扯起门口不省人事的南子嫣：“是个小姑娘。”穿着华丽的男子眯着眼打量了一番，见南子嫣年龄尚小，身上又没有什么武器：“还是警惕些，先把她关起来吧。”

南子嫣迷迷糊糊地努力睁了睁眼，刚刚意识到自己悬在半空，又失去了意识。

荒庙外，是模模糊糊的姑苏人家，人烟稀疏，偶尔有风吹过地上青黄色的杂草，晃晃悠悠的，却没有一丝生机勃勃的意思。

空中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云卷云舒，像平时一样，飘得很慢，很慢……

苏府门外。

“哎，月央姐，你看这根钗子好奇怪，头上那么尖，还没有装饰，谁家的姑娘会带啊。”挽着菜篮子的小丫头奇怪地捡起门口遗落的一根钗子，唤了唤低着头推门的月央。“什么啊？我看看。”月央笑了笑，走过来拿起了钗子，随即脸上的表情变为惊愕：“……子嫣？”

二．

长安。

皇宫。

怜晴宫。

“这龙井的茶色甚是好看，味道也是让人欣喜。”景素晴轻轻呡了口流萤端来的茶水，细细品味了一番，脸上露出舒服又高兴的神色，转过笑着的脸来对欢贵人说。欢贵人低眼微微笑笑，左手捋了捋右手中素净的手帕，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嫔妾福薄，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与姐姐，只是觉得这龙井爽口得很，就送到姐姐这儿了，顺便讨口茶水喝，姐姐不嫌弃便好。”

欢贵人顺势拿起桌上针线篓中的绣品，手指轻轻拂上那一条祥龙，龙上还有点点看不真切的红色印记。欢贵人顿了顿，抬头看了看轩妃的手，又自然低下头去：“姐姐的刺绣做得是极好的，这一针一线，全都是用了心的。这些绸线当真也是好命，才会绣进姐姐的情谊去。”“本宫在乎的倒不是这一针，一线，能让皇上开心，才是咱们这些当妃子的福气呢。”景素晴腼腆地笑了笑，拿过欢贵人手中的绣品，歪着头看着。

“唉——”欢贵人的贴身宫女乔人突然小声惊叹了一声，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低着头不敢出声。“怎么了？”欢贵人轻轻回头，看着自己的丫鬟，眸中有几分责备。

“娘……娘娘恕罪，”乔人连忙认错，接着说：“奴婢只是看到轩妃娘娘腰间的香囊十分熟悉，好像主子也有一个……”“哦？你说这个？”景素晴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粉色的香囊，轻轻解下来，悬在空中，下面的流苏轻轻晃动，好看极了。“是……”乔人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欢贵人眼底的神色一晃，定下神来寻思了一下，不到一瞬间的工夫又恢复到了平时冰冷似水的状态，静静从自己袖口取出一只香囊，是淡淡的墨色，虽然颜色不同，可是两只香囊放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一人做工。“去皇后宫中请安时，皇后娘娘送的。嫔妾还没有仔细看过。”欢贵人说着，举起香囊放在鼻边闻了闻，随即怔了一下，轻轻苦笑了一下。

景素晴看着欢贵人脸上不大平静的表情，有点疑问的也闻了闻香囊：“皇后娘娘思虑周全，本宫也收到了一个。只是，妹妹，这香囊可有什么不妥？”欢贵人笑了笑，把香囊别回了腰间，一字一句地说：“姐姐，桃花落，梨花开后，有海棠和牡丹媲美。梨花身居高处时间已长，自然不愿他人的目光停留在它们身上……”顿了顿，欢贵人看着一脸疑惑的轩妃，轻轻摇了摇头，望向轩妃身后的流萤：“流萤姑娘可知道了？”

流萤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窗外靓丽的海棠花，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着光辉，升华，舞动。

三．

桃花落，梨花开后，有海棠和牡丹媲美。梨花身居高处时间已长，自然不愿他人的目光停留在它们身上……

四．

“收好了？”景素晴双手有些颤抖，问流萤。

“嗯，娘娘不必紧张，欢贵人的意思流萤明白，这香囊有问题……”流萤看着自己的主子，手上扣好盒子。景素晴入宫四年，倒也不是没被人算计过，只是在她心目中，皇后一直是个和蔼的，大度的女子，没想到……多亏欢贵人。

“此事不宜声张，切记。”景素晴咬了咬嘴唇，对流萤说。

堇竹阁。

“喵呜——”菩提爬上桌子，嗅了嗅桌上放着的香囊，跳到了一边。欢贵人嘴角扬了扬，讽刺地摇了摇头，又慢慢把香囊挂回腰间。伸手捉过地上的菩提，用手梳了梳菩提的毛。

乔人在旁边看得一身不舒服，总觉得阴森森的：“主子，这香囊……”“有麝香。”

欢贵人一抬头，看着乔人一脸不理解，说：“没关系，她想害我，我就给她面子。反正，我也不想怀皇上的子嗣……”

长明灯的色彩暗淡，跳动，然后再恢复暗淡。惨淡的长安月光打入窗棱，洒在地上。

风也凉了……

五.

姑苏。

苏府的墙边有叶子吱吱嘎嘎的声音经过，随着春日的夜风，慢慢碾成碎片，流进人耳。夜里的花看不出什么颜色，就只有质感还是指尖的直觉，不用摸摸索索。

黑影从墙边跳下，没有声息。顺着黑暗从苏酿的闺房翻进，凌厉的目光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苏酿，用双手用力钳住了她的脖子。

“唔！”苏酿在一阵窒息中猛然惊醒，挣扎着打翻了床边的瓷器，发出“砰——”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夜中格外洪亮。“啊！”抹着眼睛的月央大吃一惊，冲了过去，咬住这人的手臂：“来人啊！救命啊！我咬死你！”

“咳咳——”苏酿乘着这人放松赶紧舒了口气。“不好。”看着逐渐亮起的灯光，和很多人的脚步声，黑衣人一把甩开月央，一把拽过苏酿，几个翻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小姐！！！”月央挣扎着从桌边爬起，不顾自己额头上撞出的鲜血，跑到窗边，却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苏酿的声音，远远地回响着，萦绕着……

六.

哥哥，哥哥你会来救子嫣对不对？你说过你会一直在子嫣身边的，子嫣也会快点醒过来，看看到底是哪些贼人。

哥哥，不知道苏酿怎么样了，他们今天说，要杀了她的……

哥哥，子嫣想睁开眼睛，可是好累，没有力气……

哥哥，我好像，听到苏酿的声音了，是错觉吗？

哥哥，快来救子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