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心有千千结
一
自从白离水弄坏了我那么大块琉璃后,就几乎寸步不离他,生怕他丢了,无人赔。
现在我就跟着他,这娃子面纱弄掉了不晓得去买,祸害的街上姑娘的哈喇子都流成河了,喂喂,您这到底是要干什么?难道不顾人家如狼似虎的眼神吗?
我跟着他,穿过一条条大街和小巷,眼中只有他一个人,等等,这不是情话!绝对不是!他在我心里只不过是会移动的天然大琉璃而已。
我脑中忽然浮起白离水的面容,这么好看的脸是雕不出来的吧。在我发花痴的时候,竟忽略了他往何处去。
我眨眨眼睛,觉得十分茫然无措,更何况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叫,表示它对我这个坏主人的强烈抗议。
好饿啊,好饿啊,我好想吃梅花包子,糖糕,蒸蒸糕,炸小米蓉酥。鼻尖忽然传来一阵香气,还带着热腾腾的香味,一睁眼眼前便是梨花膏糖。等等这是什么?我不会饿晕了出现幻觉了吧?可莲狐狸说过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我无力地抬抬眼,陌生人?这货哪里是陌生人,他是活生生的欠债人!看着白离水好看的脸,和友善的笑意,嘴唇蠕动了,道:“我不能吃!他说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怎么办?我好想吃啊,我的眼睛跟着不断晃动的梨花膏糖一齐转动。
“很想吃吧?这可是锦城做的一级棒的梨花膏糖在哪儿都吃不了哦?如果你这次不吃,以后都没有机会吃哦,而且你现在身无分文吧?你确定,你买得起东西吃吗?”白离水清澈如徐徐流淌泉水的嗓音不断撩拨着我的心弦,那梨花膏糖甜丝丝的香味都仿佛能解饥,光闻着都知道好吃。
可是“你是陌生人。”我隔绝这些诱惑,快刀斩乱麻做了决断。
“我不是。我们俩可是共过患难的人,一齐救过李合欢,现在我还弄坏了你的琉璃,这还不能说明我俩关系亲密?”
他青碧如潭水的双眸在我眼前晃啊晃,真抵不住他这幅美艳皮囊的魅力,从他手中夺过那梨花膏糖,直接就狠狠咬一口,好甜啊,真是又软又甜,糊的一嘴都是甜丝,真的很好吃。
而且他好像没骗我,我吃了什么事也没有啊,喂喂,我呜咽几下,脑子却开始犯晕。
不会吧,又是迷药啊,白离水你脑子被门挤了用这脑残法子迷晕我啊,迷迷糊糊的看他一脸戏谑,霎时明白了,他故意玩儿我呢!
丫的,等姐姐醒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一下子就不能想东西了,可脑子里空空如也。
我好像不止一次被迷晕,在府里也是,莫名其妙的在密室里苏醒,参加比赛也是,被毓秀迷晕,这次也是吗?
被白离水?心上莫名的一揪,如沐寒冰,我究竟在难过些什么?
二
阴暗潮湿的空气中,铁链也轻轻濡着一层重重的湿意,光明散射,水珠晶莹,仿佛眨眼间铁链便能长出密密茸茸的青色苔藓,顺着如柔婉藤条的铁锁攀援而上,寄生到被生生捆缚的雪衣女子身上。
她还在静静沉睡,像是与这铁链合为一体的悲惨女神,全身陷落在全无生命的冰冷中,可又显现出一种极致的美丽,如此囚禁纯净,桎梏白雪的毁灭般的快感。
她睁开双眼,脸颊上的圣光不可企及,可又随即皱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她仿佛不相信现在自己是被囚禁的处境。
可低眉垂眼的一刹那,她牙齿打颤,战战兢兢望着姿容秀丽,袅袅站在眼前的他。
白离水白衣不改,任透过的光明细细雕刻,令三千微尘都黯然失色的容颜,薄唇上缓缓渗出丝丝笑意,让人难以分辨他笑的明朗的原因,只是莫名的令人觉得悲伤。
他们二人睁眼相对竟是如此局面,前还柔情相拥,语笑嫣然,现在却针锋相对,玩弄心计。
“你这是在做什么?”我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竟然把我捆绑着,他会对我做这种事情吗?
这贴着衣裳的冰冷冷铁链烫得那晚早已凝成血痂的伤口疼痛欲裂,好像,好像那个永生难忘的夜晚,就算是死也不会忘记自己嗓子中发出的懦弱哀嚎与哭声,真是羞耻!
疼!疼!疼!那些遍布全身的伤口仿佛在吼叫,像是一张张开开合合的嘴巴,上唇瓣刚粘着下唇瓣可又毫不迟疑的揭开,不断撕开又愈合,又撕开又愈合,疼啊,我好疼,背后濡湿一片,竟分不清到底是汗还是直流的鲜血。
可泪水,竟然满面的都是黏稠泪水。
我以为我忘了的,我以为只要自己能自强能自立就能摆脱那段影子,可为什么还是挥之不去?噩梦如影随形,在它面前,我自以为完美无缺的表面变得无比丑陋不堪。
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脑中又满满的都是哭声,凄惨的悲鸣,那种直达心底的悲伤只有云想容才能带给我,那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最悲怆的哭泣总是令我冰冷害怕到想要像被深深触动的琴弦般震颤,懦弱无声的孤单与害怕。
是自从知道有了这个孩子时就开始有的,夜半时分总能听到类似女人的轻柔呓语,和小小孩童清脆的笑声,“嘻嘻···”
“嘻嘻···”“嘻嘻···”一声声更加清晰,回荡在我的心中,久久停留,更令人觉得心神不宁的是那个女人近乎于疯狂着魔似的呓语。
“你的孩子···去死吧!”
“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就要你的孩子一起陪葬!”
“害怕吧?你越害怕越绝望,我就会感到无比的愉悦!”那个女人笑着艳艳的,说着令人心头仿佛刀绞般的咒语。
好想哭,好像哭出声来啊!无良女佝偻着身体,想要尽量缩成一团,可手脚被铁链紧紧束缚,她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于是就像是肌肉痉挛般,她伫立在那里,像是铁柱被不规则的扭曲,像是白纸被无情的揉皱。
她柔软的身体被难以想象的痛苦扭曲成各种不规则的几何形状,雪白脸颊上,清泪双行。
“啊··啊··啊!”我惊声尖叫起来,想要摆脱那些悲惨至极的事情,可它们依旧在脑里不断回放,甚至一遍遍更加刺痛我的心。
我模模糊糊的看见白衣如雪的他走近,抬起头,想要看看他的目光,那总是清澈如一汪碧泉的眼眸,不点而红的樱唇,不描而黛的秀眉,还有聚满清辉光亮如月的肌肤。
在水下,我亲眼见他容颜时,便仿佛能忘却其他一切事物,只是安心置身于他容颜带给我静如清水的享受,真的很神奇,从他身上浸透出来的白昙香气只是稍稍闻闻便觉得十足的安心。
可是看不清,看不清这此时唯一能让我心安的东西。
眼泪大颗颗如水晶塞住我的眼前,又让我看不清他,但是却有触感,是他的手,他在用手抚摸我的脸颊,如此温柔又包含着只属于他的阵阵暖意。
是他!真是他!白离水不会做这种伤害别人的事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内心狂喜,压抑不住的笑出了声音,因为他不会做,是他,就不会伤害我。
“快放我下来,别闹了!”
我尽量笑着说出这番话,可声音依旧不听使唤,它仿佛快要哭泣,带着浓浓的哭音,真实地反映着我的内心。
我真的很害怕,自从那次开始我已经很害怕受伤了,怕伤害他人,伤害自己。
多残忍啊,那些刻骨铭心的疼痛,难以愈合,它们只会在你心中生根发芽,渐渐长成茁壮的大树,那才是悲伤之源,只汲取着你流下的眼泪而长的愈发欢快。
那些青绿油油焕发着无限生命力的叶子,背里却是长满了毒刺,那才是你的伤口,即便叶子多么青春亮丽,可内里却是蓄满了害人的毒汁!
多么可笑啊,我以为我已经好了,完完全全可以忘了,可实际上却是在自欺欺人。
所以我不再想要逃离薄青莲身边,因为害怕伤害。
当我这把锋利的刀子深深地伤害他时,我甚至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悲凉与寒冷,当我看见他为了见我一面在雨中久久伫立时,更是疼的厉害,内心真的仿佛在哭泣般,因为有把刀子不停地戳穿它,不停地,不停地。
我甚至能听到血液流下来的声音,如此湿滑黏稠的感觉令我很害怕。更令我心痛欲绝的是这一点点小小碎肉坠下来的声音,啪嗒,啪嗒。
我害怕受伤!害怕伤害!害怕欺骗!害怕谎言!
三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不会这样对我的,是吗?”我颤抖着身体,声音也在颤抖,但脸上仍旧在笑,僵硬的笑出声来。
泪珠倏地全部滚落,眼前一片明亮,我看见笼罩在光明下的他风华无双,是印象中的美丽容颜,可眼睛中并不是我满心期待的柔和,而满是刺骨的冰冷,像是他赠给我的冰弦丝一样冰冷没有一丝暖意。
心上仿佛被浇了冰冷彻骨的凉水,一下子坠落到低端。
他是谁?我不禁在心中默默的问自己,他不是那个白离水。
可这笑容越明艳灿烂,就令无良女愈发心生恐惧之意。
在光下,他白衣似雪,身子颀长,纤尘不染,仿佛来自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尘世。
忽然他强劲有力的双手死死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因用力过猛现出几道青紫淤痕。
无良女蹙蹙眉间,无法抵抗白离水气息越贴越近,只能抬头仰望着他魅惑人心的笑容,水妖昙,不知为何无良女心中就浮现出这个词来。
白离水就像是栖息着鲛人哀歌之灵的妖昙一样,生着双面,一个是狡黠以轻灵歌声诱骗迷途旅人,一个是清淡只一夜盛绽的水昙,无限繁华。
白离水倾身凑近她容颜,细腻薄唇停在无良女圆润的耳垂旁,几绺乌发倾泻而下,遮掩在秀美长发下的侧脸俊若谪仙。
他轻轻张开嘴唇,露出光洁明亮的贝齿,咬在无良女的耳廊上,齿越陷越深,血一点点渗出来,落在她柔白细腻的脖颈上,沾湿了她与他雪白的衣裳。
仿佛是点点桃花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