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
“放我走!放我走”一个柔弱无比的身躯动弹在女墙上,飘散的雪白银丝下却是一张祸国红颜容,她全身被雨水淋透跳在高耸的女墙上,雪发轻舞,凄婉削瘦的身姿给人以白蝶翩翩的美感。
她纤瘦玉指一伸,伸向她远方撑着绘了月夜莲合纸伞的玄衣男子,玉容笑道:“我知道,你是不会放我走的,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你从来都不肯放过我。”
“即便是我此刻从这儿跳下去,摔得粉碎,你也会一块儿块儿拾起,为我续命。”她笑的凄惨,身子像是残破的白纸,她伸出手臂,指向被雨打的黑暗远方。
“他就在那里,埋在月明风清,白昙绽满的地方,很快,很快我也能去陪他了,像是从前一样看书,下棋,弹琴,吹箫。”她脸上说起这些时,像是阳光透出了乌云,脸上明媚,一双比任何人都要幽深而大的黑瞳盛满了光辉,薄薄的唇也透明。
“他的坟我命人刨了。”撑伞长身玉立的男子扔下一方盒子,她怔怔看看,连忙飞奔过去,抱在胸口上。
她睁着霜眸,清泪蓦地双行,若水晶般透明纯洁,声音颤抖道:“你好狠!薄青莲你够狠!”
“你若是死了,我便再为你续命,即使是要用剩下的几十年性命也罢,而白离水,我便埋在他最恨的地方,你觉得澹台汐的身边不错吗?”玄衣男子笑着,面容秀美若佛前静静开合的青莲,丝毫不染尘世纷扰,但他却令她深深恐惧。
“不,不行,别,决不能埋在澹台汐身边,他会愧疚自责一辈子的,决不能!”她声音已哽咽了,流下的泪水也与雨水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
“那继续留在我身边。”男子声音波澜不惊,却像蓝罂粟花般充满诱惑力,“只要你留下来,他就能安然无事。”
“薄青莲,你就这么想要得到我吗?我已经对你没有任何用途了,江山都是你的了,你还要怎么样!”女子哭吼着,柔美的声音在纷杂雨声中尖锐迷离。
“我要你也是我的!”他忽然掷下雨伞,全身露在雨水中,抱起女子进入殿内。
二
珍珠帘卷皎月宫,
琉璃珠味清酒浓,
两情缱绻萦时分,
谁人哪得妖娆处。
三
“我···有孩子了?”她难以置信的笑着,抬头望着眼前如玉的男子,狞笑着,悲惨着,道:“怀了你的孩子?那还不如去死!”
她纤细易碎宛若清澈琉璃尊的身子猛的向前一扎,可身后深深锁住她的铁链却又冷酷无情的将她生生拽回,一刹那,她白衣飞旋翩翩如雪花,神情怆悢,令人哀痛。
被深深束缚囚禁的久了,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没有双脚能够走出这暗无天日的大牢,好像不能动了。
身子被日日受尽屈辱的泪水,浸渍的仿佛再也不能动弹了,像是快要坏掉了一般,卡卡卡的响。
每日每夜身子总是抵着冰冷的墙,额就如此深深地贴着,仿佛是被黏住了似的,那是因为他就在身后抱我,每日每夜的抱我。
他抱我的时候,就更加冷,更加令人心寒。
“良儿,生下他好吗?我们就好好在一起好吗?”他蹲下身来,轻轻抚摸着我这个囚犯的脸,依旧的温柔,依旧是令我熟悉的温存。
“不要再伤害了好吗?”声音颤抖如水珠划动细弦作响。
仿佛一切都没变,他还是以前那个会轻声说爱我,会心疼我的少年,还是那个清淡如池中莲花的少年,可是真的没变吗?
变了,早就变了!在他狠心布下以我为赌注的骗局时就改变了!在白离水胸前穿过他轻手射出的箭镞时就改变了!
“原谅我,好吗?”
我轻笑着看他,觉得他无比的可笑,是他亲手将我送入深渊的,现在又提什么原谅?
我不是佛祖啊,不是菩萨啊,不是一尊如意啊!你叫我怎么原谅?
“原谅你?”我抬眼看他,那双墨玉似的眼眸中一星星闪着柔弱的光亮,竟然是希翼,他竟还能以这样的目光看我?
我轻笑,无比美艳:“原谅你,好啊。”
“我要因为什么原谅你?”
“因为你曾经亲手扼死了我的孩子,让我一人在冰渊中苦苦挣扎?”
“因为你亲手把我送进了这个冷血的皇宫,以与人相争斗为乐趣?”
“因为你杀死了我心中最思念的人,让他鲜血流淌着死在我面前?”
“说啊,薄青莲你说说看,凭哪点我要原谅你。”我看着他黯淡无光的眼眸,优雅自如的吐出这些能深深刺入他心的利刺,不悲不喜。
没有了,现在在没有能让我心痛的原因了,全都没了,一切全都没了!哈哈哈!哈哈哈!
只有我一个人了啊,又只有我一个人了啊···
##18谁尝相思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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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尝相思苦,谁忆少年初
一
看我从被子里钻出来,渠黄立马殷勤的送上一碗汤药来,“不喝!”我立马把头一撇,毫不犹豫地拒绝。
渠黄看我拉下的表情,拿我一丝办法也没有,只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在一旁淡然看书品茶的薄青莲。
莲狐狸现在天天与我腻歪在一起,他禁足了,这倒好可苦了我,天天伺候他老人家,不,天天用目光问候他老人家,巴不得他这幅身子骨早日在我如狼似虎的眼神下,穿出一个大洞来,可惜他依旧是一副纹丝不动,处之泰然的模样,淡默的看着我对于他咬牙切齿的表情,有时被盯得没法了,就掐弄我的脸颊,弄出龇牙咧嘴的模样,在一旁自顾自的评价说:这个表情好,保持!乖。
他垂下的眉眼如画,弄得我还真怔怔的摆着这幅表情一刻时间,进来的山子一看我这幅摸样顿时就吓惨了,扶着绯门,一脸错愕,错愕。
好吧,我形象又没了,忙把脸缩进被子里去还原,隔着被子就听见莲狐狸爽朗到动听的笑声。
真是丢死人了!
我对他如此敌视就是因为他老把我锁在楼里,不让我出去,多好的时节啊,已经是阳春三月了,坐画船戏流水多好啊。
反正,我是准备抵抗到底了。
等我回过神来,薄青莲已经端着药碗过来了,不禁怔了怔,仿佛回到了云想容被灌堕胎药那幕,“不要!求求你,不要!”的声声凄恻无比的哀求声充斥了我的耳膜,不禁急欲向后退,可身无可退,背抵到了床屉上,冰冷的梨花木床屉像是发着寒光的铁链,那晦暗明灭中的他也是这样,素手执碗,步步紧逼。
当他左手快要碰到我时,我心上紧紧一揪,疼得厉害,不要,我一定要守住这个孩子!心中不禁起了深深的执念。
他的气息再一次逼近,我手猛地一挥,那药碗里的汤药全洒了,淅淅沥沥的淋在锦被上,不敢去抬头看他眼神,只能低下脑袋,哀求似的低声道:“可以不喝吗?我害怕。”身上剧烈颤抖着,我紧攥着绸被的手指缩了缩又松开,起伏不定。
我好害怕,我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孩子的,不想失去他,不知不觉中他就成为了我身体里的一部分,也是我心中最坚定的一份力量,我想保护他,不惜与薄青莲为敌!
我坚定的抬眼看着薄青莲墨黑如乌玉的霜眸,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他温和的笑了笑,缩回了刚才拿着汤碗的手指,道:“不喝就不喝吧。”他收回手的一瞬间,我清楚的看见他指尖被烫红了,变得红肿,都是因为我的娇蛮任性。
二
“基础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可要去看看?”他坐一边,品着君山银针,风清云淡的问我。
我听了一愣,这段时间他都在为我准备?
“去去!”我连忙答道,赶紧踏了凤头履奔向梳妆台子,却没想到渠黄抱过来一套杜若色的男装。
我瞥薄青莲一眼,心想着或许男装更加方便吧。不由得加紧了手头的动作,麻利的收拾好头发,刚欲换衣服,莲狐狸一副没事人似的静坐在一边,依旧品茶看书。
想淑女一点文明一点,于是抓起衣服冲他甩甩,假意的咳嗽一声,他仿佛没听见似的仍坐一边,我刚想冲过来时,他手遥遥指了指一旁的青玉画屏。
我且不去与他争,只想一门心思的换这男装,可你叫我穿穿襦裙还会使,可这右衽真快折磨死我了,那衬衣,衬袍,分不清啊,只有袴我会穿,这还只是中衣啊,别给我提外袍,这只狐狸死捱着里面不愿出去,就是要看我出丑。
磨叽了一刻,仍旧是穿着女子的亵衣,渠黄早不知去哪儿了?这下叫我怎么办。
“你可收拾好了?”他声音从屏风的另一边传来,我忙大声应承道:“好啦,快好啦。”
“真的?”我听见他脚步临近,腰上的玉玦并着玳瑁一齐作响。
“真的!”我忙答应,心里真不知如何是好,头疼,不管了,他爱笑就笑吧。
我做势往头上盖着外袍,心里默念道:“你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
他果然脚步一凝,手扶着青玉画屏,笑道:“我可认识你,谁家不识自家夫君衣裳的女儿郎怕就是你了。”我被他念叨的脸都羞红了,真觉得我把外袍盖在头上,真是天底下最最明智的选择。
可他忽的一掀,没办法只好正面对着他,他一双眸子被莹莹的青玉映照的蓄满了光辉,闪闪发亮,白皙的面庞也有一丝微红。
我霎时明白,原来他也会不好意思啊,真可爱呵。
完全没意识到让他不好意思的是,我被他白白的看光了!
“我来。”他轻声说道,我没办法拒绝,只好让他帮我,先是衬衣,衬袍,合好了中衣,便是外衣和裳。
他帮我穿衣时,我悄悄望着菱花镜出神,他是跪在地上帮我穿衣的,我个子矮小,他低下身子时,便能恰好看见他束发的云簪,与乌黑透亮的墨发,他长发真的是很好看,很难想象他披散下来的模样,该是怎样的颠倒众生,超想拔去他云簪看他垂落下来的长发究竟能到哪儿,如此长发千金不换。
我自己的也是直垂落到地上,还能在地上打着发涡儿,有时我半梦半醒也能看见他在轻吻我的头发,或许真的很美。
又一转,转向镜子中,他帮我系衣带脑袋挨近我身子,恰像他依靠在我胸上一样,不由得脸一红,不敢告诉他,只好心跳加快的等他帮我系完。
整个过程不知有多漫长,我在镜子中总是看得脸红心跳的,他倒不知晓,一门心思的帮我更衣,终于到要系腰带的时候了,我低下头来,脸颊快要烧起来了,道:“这个我自己来。”从他手中拿来腰带自己围。
不知他看到了没有,镜中的我们多么暧昧,甜蜜到就像是真正的夫妻一样,美得就像是一个梦,我一个永远不愿意醒来的梦。
三
我们从密道里出了王府,不想吐槽,为什么那密道的入口是我睡的床榻啊,万一有人闯入了密道,我不就有危险啦,可密道设计者他老人家微微一笑,道:“闯入的人没有暗号在密道中迟早会因为无数的陷阱而瞬间毙命,这里多得是一招毙命的陷阱。”
我不禁起了好奇心,问道:“什么暗号啊?”
他笑笑,道:“声音,唯一能安全通过它的只有你和我。”他温和(阴险)抚摸抚摸密道里潮湿的墙壁道:“这里面的小东西啊,只认得你和我的声音。”
我在心里再默念一句:莲狐狸,最阴险!!
可当我到达密道的出口时,却发现密道的上端是口废井,井上还有块巨大的石头,忽然觉得这密道是真的只能被两个人使用的,他也真是不想伤及无辜,才用石头掩住这密道口。
若不是我执意想要自己的势力,或许就不会被启用,望着这被填塞的密道口,心中不禁有些惆怅,因为我的第一步就布满杀机。
薄青莲看她怅惘脸色,笑道:“要不要看好玩的,只要我一挥手,这石头立马就能挪开。”
无良女摇摇头,在烛火中影影绰绰的双瞳闪耀着不太相信。
他微微一笑,薄唇溢着迷人光华,仿佛是水晶般透明,霜眸也有微弱的星子在闪烁,他长袖一挥,石头悄然移开,光线许久未见似的落在他柔和的脸上,身子宛若泥塘中纤尘不染的青莲迎风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