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苏府。

玉茗花开得不繁盛了，没有那么光鲜夺目了。

“小姐，喝点东西吧。”月央轻轻关上房门，端进一碗银耳莲子羹，放在桌上。苏酿淡淡微笑，点了点头，走到桌边。发梢轻轻从身后落到肩前，柔软细致，并没有经过什么精心料理，却令人看了怜爱。

月央踮起脚尖打开上方的窗，让快要发霉的屋子豁然开朗，透入江南这几日好不容易出现的阳光。苏酿用汤匙拨弄了一下瓷碗里的银耳，问月央：“加过糖了吗？”月央从茶壶旁拿起一个小瓶子，冲着苏酿晃了晃：“依照小姐向来的喜好，是加了糖的，若是小姐觉得味道不够，月央这里还有一些。”

“嗯。”月央静静看着喝着银耳羹的苏酿，疑惑地问：“小姐……奴婢听说别家的小姐，一有什么事情就不吃不喝，小姐前几天心情也不好，倒也是照样吃饭……”“何必快活了别人，作贱了自己……”苏酿没等月央说下去，抬起头笑了笑，眼底流露出与常人不同的气质。

在月央心里，尽管苏酿是个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大户人家的小姐，却不像别家大小姐一样骄横，也从来不摆架子。她是个有自尊，有思想，不受现实束缚的女子。如今经历了这么大的挫折，却也是像没事人一般，从来不给下人坏脸色看。这些年来，月央一直侍奉于苏酿左右，家中的秘密清楚的丝毫不差，却从未告诉过苏酿关于司宣文的丝毫事情。

“皇帝要选秀，”苏酿放下瓷碗，顿了顿说：“我自然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就算是南子成娶了我，皇上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何必呢……”苏酿轻轻站起，看着干净的地面上打进的阳光，嘴角扬了扬。

月央走到苏酿身边，就这么安静地站在那儿，不说话，看着苏酿领口隐隐约约露出的伤口痕迹，默默低下了头。

闺房外，雕栏玉砌，小湖上开始有了一点点荷叶的踪迹，湖边的东洋花随着春风一点点起舞，起舞，再起舞，舞毕便以最轻盈的方式，落在水面上，等到一定的时候，沉下去。

苏府门外，一个行迹诡异的人跳上墙头，向内望了望，然后跳下来，看了看四周，咳嗽了两声走了过去。身后一直看着的女孩看着这个人，讽刺地笑了笑，跟了上去。

二.

斩断情丝心犹乱，千头万绪仍纠缠，拱手让江山，低眉恋红颜，祸福轮流转，是劫还是缘，天机算不尽，交织悲与欢，古今痴男女，谁能过情关……

三.

长安的扁舟泛不了很远就肯定要停下，既没有浪花，也没有溅起的水花，只有平平静静，划过一道悄然的涟漪，载着伊人孩童远去。

皇宫。

怜晴宫。

“娘娘，这是广储司送来的布料，娘娘挑几匹喜欢的布色吧。”流萤笑盈盈地双手拿着一匹布料，一匹一匹地在景素晴的面前摆好。景素晴放下手中的绣品，看着几匹不同花色的布料，轻轻用护甲拂过：“流萤，你来看看，本宫穿什么颜色好看？”

流萤看了看轩妃护甲拂过的几匹布料，寻思了寻思，说道：“娘娘穿粉色好看些，皇上喜欢青色，流萤奴婢看着这白色也好看些。”轩妃看了看这三个颜色，都不俗，也没有什么夸张的花色，却是很耐看。

“那就留下这几匹吧。”景素晴又看了一遍，眼睛定在一匹灰绿色的布上。这匹色彩暗淡的布上却有着精致的银丝镶线，若是一打眼看过去也就过去了，可这越看越像是好东西；“流萤，你把这匹送给欢贵人，她生性喜好安静，一定会喜欢的。”“诶。”流萤笑了笑，收起布料。

“娘娘总是这么替别人着想……”流萤说着把景素晴扶着坐了下来。“皇上那么年轻，怎么能老是看着本宫呢，再说看常了也就看厌了。”“不会的，娘娘如花似玉，怎么看都看不厌。”流萤看着景素晴未失童真的面孔，笑着说。

“你啊，就是嘴甜。”景素晴笑着拍了一下流萤的手，又拿起刚才拿着的绣品。绣品上，是绣到一半的祥龙，景素晴撩了撩衣袖，又拿起桌上针线篮里的针线，认真地绣了起来。

四.

堇竹阁。

“帮我谢谢姐姐的美意，我非常喜欢。”欢贵人柳眉细长，面部轮廓十分柔和，瞳中仿佛有着千言万语，又有着说不出的凄凉，十足十的娇柔美人。看着流萤走出殿门的身影，欢贵人摇了摇头，轻轻抚了抚怀中猫儿的毛，对着猫儿说：“菩提，你说轩妃娘娘对咱们这么好，我们却没法帮她，是不是太可惜了……”

说完，欢贵人又自嘲地笑了笑，抱着怀中的猫儿菩提。

桌子上，那一匹灰青色的布融合在人的眼中，那么柔美，那么安然，像飞鸟南飞时落在凡间的羽毛，飘逸却自由……

五.

金凤宫。

“哼，皇上都多少日子没来了啊？你们说！”任婧儿把凤袍下摆一甩，恨恨坐在凤椅上：“都连续多长时间了，皇上不是去轩妃那儿，就是去俪嫔那儿，要不就是欢贵人，本宫这黄花菜都等凉了……”

凤椅下跪着的下人里，一个梳着较高发髻的女人抬了抬头，小心地说：“皇后娘娘息怒，皇上会来的……”“会来的？哼，他现在有看上了苏酿那个小蹄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皇后任婧儿眼角妖娆，却无比孩子气。

“不行，”任婧儿站起来，对着椅子下的女人说：“舒晨姑姑，你帮我想个法子吧。”

舒晨姑姑一抬头，对上任婧儿那一双微微眯着的眼睛，不禁打了个寒战：“是……”

六.

御书房。

“沈公公，把窗户关上。”夏千尘顿了顿笔。

这都春天了，还是有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