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走在水面上，每一步都引起触摸水面般地轻轻荡漾着涟漪。地面一如月光下游览深邃的大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明亮了整个大殿，使周围摇晃着水宫里才有的粼粼光波。幽蓝神秘的虚影里冥王换上了一身着有彼岸花花样的黑衣，深红与暗黑的色泽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像是看见飞舞在暗流涌动的黑暗里一朵妖艳冰冷的彼岸花。他苍白的面上，眼角边一片红色花瓣的映出奇异的幻象，像是有生命一般的舒展、飘飞。

“这乃是冥界特有的酒——雪夜，只有我才晓得调配。二位可以尝尝。”

雪白的玉杯里冰蓝色的液体微微摇晃，像是冰雪般清寒，饮下后却像是一片柔和温软的旖旎，心中尽是一片朦朦胧胧忘却一切而香软舒适的惬意。酒中的香味带有着大海一般的气息，我的目光，看向冥王此时有一种明明暗暗的不明晰。不知何处的墨笔宛如细细描清了一张面孔带着温柔缱绻的笑意。

“这酒，为何是如清水一般？我倒是品尝不出它的奇异之处。”

我觉得我有些微微醉了，看向阿宇时像是透过粼粼的水泽，面容被流动水模糊。而此时的冥王，不知为何会隐隐折射出几分玉衡仙君的影子。我闭上眼睛轻轻地揉揉眉角。

“喝过的人都是这样说的，却只有我一人晓得它的美味。不知水界主觉得如何呢？”

模糊里听着他们的话，问起我是，我才放下手抬头。如梦后初醒一样，水色闪烁的帘子慢慢变淡散开，景色又明晰起来。我略显迷蒙地看着带着担忧之色的阿宇和仿佛在模糊的面纱之下满意地微笑的冥王，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很好。”

我不晓得如何解释那样奇异的感觉与美味，只能用诚挚的表情来显示我对着杯酒的满意于赞赏。阿宇试这又喝了一口皱起眉来，“我实在喝不出它的特别之处。若真是特别，那只有清水一样的平淡无味。”

冥王倒没有介意，把玩着手里已经空了的酒杯，只有我们三人的大殿里更显得寂静。月光不知从何处撒了下来，冥王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银白。

“这杯酒，是我为我的妻子酿的。”

我第一次如此明晰的看到了他的——神情。模糊的脸上那抹不能融化的柔情与眷念散尽了他身上黑夜般冰冷的气息。整个宫殿的光线仿佛都因他那朦胧的笑意而雀跃明亮起来。阿宇同样是盯着冥王而惊异发呆。

“不只是怎样的女子，令淡漠的冥王也心动了。”

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以我这样的身份问冥王的私事实在是不合礼数。我只能尴尬地低着头，故装镇静的又喝了几杯。

“倒是很调皮的一个人呢，喜欢撒娇爱闯祸，在我朋友面前却总是装出很文静温婉的样子，说是不能给我丢脸添麻烦。她也做到了，别人都夸赞她羡慕我有这样一个娴淑的妻子，她就拿此向我炫耀呢。”　冥王轻轻笑了，水面一样的地面上像大海一样闪现出藻荇的虚影。

“不过，恕我孤陋，似乎没有听见过冥王殿下有王妃呢。”

阿宇的声音里也带着淡淡的温柔不似之前的警惕沉重，只是接下来冥王的话让阿宇沉默了。

“我的妻子万年前就死了。”

温柔的气氛被打散，像是破裂的水晶每一碎片都带着尖锐的棱角割破这平寂的世界。摩擦的声音像是呜咽从远古的岁月里飘摇而来。地面上流动闪烁的光影霎时死寂。

我有一种猜测，冥王若是隐匿起自己的情绪便是波澜不惊，若是流露，便是天地也与他同悲同喜。这铺天盖地沉重的悲伤让我的心像揉搓的不得舒展的白纸，被无数情爱离别的密密麻麻的文字压地不得喘息。

夜色已深，月光变得浅淡，苍白虚弱的像是要融化在幽蓝的夜空里。我们被冥王留下来暂住，阿宇也没有拒绝，沉默着和我一同离开了大殿。两个形体有些透明的小童将我们分别带到不同的住处。

四处都是幽蓝的色泽和明灭摇晃的水波，像是，在大海深处。

我招来那个为我整理房间的小童，她大大落落地在我旁边坐下。

“小妹妹，为什么这么大的冥王宫殿到处都看不到几个人影啊？”

“小妹妹？”那小童扑哧一声笑了，“若是论年龄老婆子今年也八千岁了，你叫一声老祖宗都行了。别的人都来的随便叫我一声老太婆，你这叫法让我开心啊。”

我有些惊异的愣着看她，那水灵灵可爱的模样，有些娇嫩的嗓音，怎么看都不想老祖宗级别的。我别扭而尴尬的叫了一声：“老祖宗？”

“呵呵，你竟还真的这么叫了。的了，你以后有事就叫我晴婆婆吧。记住，冥界的人都是亡灵重生，最年轻的也有个六千多岁了。以后见到谁都的喊得老一点。我们这没有什么尊卑等级，只有长幼有序。”

“那冥王岂不是最年长的了？”

“当然了。冥王今年约莫一万七千岁了。他是唯一从远古洪荒留下的灵魂呢，比五百年前死去的红裳还要久远呢。”

我惊愕地点点头，想起玉衡仙君在仙界和我说的我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恐怕我还是古往今来最年轻的一界之主——虽然没有什么实际地位。

“这个呢，是冥王让我给你的。”

晴婆婆端出一壶酒来，白色的玉壶滑过流光。“是，雪夜？”

“是啊。”晴婆婆一副小孩模样地都起嘴，“你倒是第三个尝出这酒的味道的人呢。”

“那还有两个是谁呢？”

“一个是仙帝，还有一个是玉衡仙君。不过仙帝尝出来的仅仅是普通的酒味，而玉衡仙君尝出来的却是苦的。小妹妹，你尝出来的是什么味道的啊？”

“呃，有些甜，很柔软滑腻的吧。”

“真的吗？冥王也说是有些甜，像是他和他妻子在一起的时光的那种幸福温馨的感觉呢。”

“是吗。婆婆，我有些好奇冥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呵呵。”她神色古怪的一笑，“是不是喜欢上了我们冥王呢。倒也是呢，虽然在三界都说冥王淡漠疏远，但还是有很多人喜欢呢。而起，冥王其实很温柔体贴的，只是很少有表现的机会罢了。”

“是么。”如果像是今日大殿上那一恍惚的温柔，倒是比玉衡仙君更甚。但大体上都是冰冷而疏远。

“其实我们冥王很好看的呢。以前有人看见过冥王真正的样子，说是如今天下所有的男子连着美女都不敌冥王一二，只有百年前的红裳才可略略相比。只是我们冥界之人肉身皆已被毁，只有灵魂凝华的躯体。时间越久，相貌就越模糊。唉，既便如此，冥王还是很有魅力的额。”

我算是晓得了为何晴婆婆还是这样清晰的模样。倒也是啊，随时朦胧的面容，那样冷傲如月的气质，苍白而带着异样的美丽。那是在久远的岁月里才酝酿沉淀出的气质，是这世间唯一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