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无花就迫不及待地带我去了那个老人家居住的地方。只是路上遇到了祁山，还有浞河。

“无花，你骗我。你说你会让它自己决定的。”祁山首先发难，他一边说着，举起自己手里的大刀就砍过去。那把刀有我的身体那么长，闪烁着令我胆寒的光泽。

骇人的气势惊得我尾巴上的毛都竖起来了，我大声叫着，躲到了无花身后。

“你是想要杀掉它么？”无花皱紧了眉头，“还是说，你是想要跟我宣战么！”

大刀砍到了无花抬起的手臂上，发出巨响，我惊慌地看着她，嗷嗷地叫着，没事吧。

“乖，你先去师父那边，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无花偏头看着我，朝我微笑，然后指了一个方向给我。

我看着她，她的手臂，白色的长袖没有血色沾染，依旧白净。

我拍打着耳朵，看了一眼祁山 ，他的表情倒是镇定，似乎早就知道无花不会受伤似的，而浞河，一直低着头，没有动手也没有说话。

“快去吧。”无花催促了一声，拍拍我的脊背。

我晃了晃尾巴，拔腿朝着那棵老树急速奔跑。眼前的风景都模糊了，我的眼中只有那一棵枝叶繁密的老树，以及它身后那个幽深的洞口。风在我耳边呼呼地响，我突然产生了一种逃命似的感觉。

那棵老树枝干粗壮，结结实实挡住了去路。我朝它嗷嗷叫着，希望它可以像上次那样慢慢缩回去，可是没有用，我不会说话，念不出浞河那样的咒语。

我急得团团转，我想回去找无花，却害怕举着大刀的祁山。

“岚歌......”浞河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有些恐惧地回身看他，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因为我对他们的接近完全不能警戒。

浞河有些犹豫，看到我恐惧的眼神似乎更是愧疚。

我警觉地后退，我不相信无花说的利用，但是我相信天谴，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说过我是神鹿，我的使命，那么违背了，是不是就会像违背了自然规律一样受到大自然的谴责？

母亲说过，就像春天花会开，夏天会很热，秋天会落叶，冬天会下雪一样，如果没有在合适的时间做出合适的变化，就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就像，就像我小的时候没有像普通小鹿那样在身上长出其他的斑点，不久之后就被族群抛弃了。

“对不起岚歌，可是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浞河说着，慢慢屈膝跪在我面前，“我真的想救他。”

我看着他柔顺的长发，突然想起我的小伙伴。那个时候族群被狼袭击，我们慌乱逃窜，谁也顾不上谁，说来可笑，我们一大群鹿，而狼只有一只。我的小伙伴落在后面，眼见着被狼叼住，它的母亲赶回去救它，也是这样跪倒在那匹眼睛闪着绿光的狼面前，我匆匆回头的时候，看到它那般姿势，心中没来由地觉得震撼，事后母亲告诉我，这样的姿势是极大的耻辱，然而在敌人面前，即便是这样屈辱的姿势，大部分情况下仍是得不到宽容的。

果然，那匹狼仰天长啸，声音在山谷草原回响，那是召集同伴的信号。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到我的小伙伴和它的母亲。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这样的跪拜，是一种很严肃很严肃的姿势，若非关乎性命，是万万不可的。可是眼前的浞河，他的跪拜，关乎了谁的性命呢？

我看着他，慢慢走到他面前，伸出舌头舔舔他的脸，起来吧。

他惊喜地抬头看着我，伸手抱住我，“这么说，你同意了？”

我奇怪地看着他，同意？我拍打了一下耳朵，才想起无花的警告，他要救人，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我去承受那天谴！我用力挣脱，后退了几步，有些愤怒地朝他低低吼着，爪子像是本能似的刨地。

他像是自嘲似的叹了一口气，“是我太自私了。我不会强迫你的。我这就带你去见师父。”

是很重要的人么？我看着他勉强微笑的样子，我在想，我的小伙伴的母亲在那个时候，是不是也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呢？身后的族群早已四处逃散，而眼前的恶魔却不知道怜悯仁慈，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无力，是不是比死更难受？

他看着我，然后重重地点头，“是的，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如果我遭受了天谴，你会救我么？我承认我动摇了，我不想成为那闪着绿光的恶狼，破灭其他生物的希望和生命。

他惊讶地看着我，而后我在他眼中看到了燃起的希望和欣喜激动，“会的会的，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我咧嘴笑了笑，我很喜欢那种眼中可以看到未来的表情，那种充满希望的表情。

“神鹿，你已经考虑清楚了么？”老人家笑眯眯地看着我，慈祥地问。

我看着浞河，点点头，我愿意的。

“浞河，我不希望这是你逼迫的结果。”老人不看我，转向浞河，“顾采他既然是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他不会希望你用这样的方法救他的。”

浞河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的时候眼中有坚定的光芒，“师父，弟子还有话没有告诉他。弟子，弟子不想后悔终生。”

“说，说什么？说你爱他，想要跟他在一起么！”焚水有些急了，“且不说你俩同为仙人，单就是同性相爱，若是被上面知晓了，你们会遭受多大的惩罚！”

“弟子无怨无悔。”浞河沉声道，有鱼死网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死磕劲。

“你不在乎，那么顾采呢！若是他也如你这般决断，又怎么会轻易了结自己的性命，堕入六道之外永不超生！”焚水摸了摸花白的胡子，颇是恨铁不成钢，“况且你真的那么自私，要让这无辜的神鹿遭受这样大的罪过么！”

“岚歌她，已经同意了的。”浞河小声说。

我愣愣听他们说话，什么也没听懂，但是这句我听懂了。我走到浞河身边，朝着老人家重重点头。

“你这傻孩子啊......”老人家伸手摸摸我的头，无奈地说，“也罢也罢。这条路是你们自己选的，将来难走了，可千万不要怪为师。”

浞河连忙跪下，连连磕头，“弟子谢师父成全。”

“无花，对不起了。”祁山收起了大刀，摸摸后脑勺，呵呵傻笑着。

无花抿紧了唇，“你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么！”

“我只是不想你单方面蛊惑它，至少也该让它听听师兄的理由嘛。”

“浞河？他不过是苦肉计而已。”无花冷笑着，飞身想要追上趁乱遁走的浞河，却撞上了屏障，她的脸色更黑，“你们........还真是好样的！”

“是，是师兄的主意......”祁山有些委屈地撇撇嘴，怎么办，无花这个样子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