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门派，都有奇葩数株。

沈绡歆便是个中翘楚。

灵岛有全天下最精妙的幻术抄本，她却将之摒弃，另辟蹊径，转而捣鼓玄机府的机簧秘术。

如此公主，也算妙人。

“藏兵器的手段不错，连我也没看出来。”朱砂渐渐收了笑，眸子似覆上了一层薄冰。

沈绡歆收拢了铁钩，抬起下颔，矜贵而傲气地说，“本宫知道你出自桃花境，是桃花门的第一杀手，可那又如何？你长得这么丑，这里又是本宫的地盘，你还怎么跟本宫争驸马？”

说完，整间屋子都安静了下来，只余朱砂裙角滴水的脆响。

过了很久，朱砂才回过神，眼弯如新月，含着抹嘲讽，“我相貌如何关你何事？何况……驸马是谁？我何时跟你争过他？”

沈绡歆失笑，刻意看了眼她左耳下的飞鸟吊坠，才缓慢说道，“你来之前本宫还在想，这最后一人会不会打破惯例给本宫一个惊喜，现在看来，你也不过如此，至少，最先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她没说话，眉心渐沉。

敞开的木门敲打着两旁的墙，满帘萧风冷雨，吹散了檀香。沈绡歆的声音尤其刺耳，“既然你想知道，那本宫便告诉你，你现处于玥水云天的原因。

和采菊园里的那群贱人一样，你曾与驸马交好，让他对你动了心。

本宫用了将近八载的时日，将包括你在内的十三个女子从燕朝掳到了大玥。

虽然你已有了未婚夫，但为绝后患，本宫仍是叫宋诌将你带了过来。

你是那十三人中的最后一个，也是最难缠的一个，本宫原想，若你永远不出桃花境，那便放了你，任你成婚生子，与驸马再无瓜葛。

可你偏偏要送上门，竟异想天开地乘船来寻玥水云天，事已至此，如若本宫再不抓你，都对不起本宫自己。

现在本宫身边没有侍卫，为的就是要正大光明与情敌斗一场，若本宫真的想要你死，你绝对无法活着走出竹林。

朱砂，你听明白了吗？”

好一个光明正大，话语慷慨脱口，沈绡歆犹自一脸巾帼豪气，却瞥见那厢朱砂正垂眸不解，不由愤恼，大喊了她一声。

她抬眸，奉上一抹真挚的笑容，“你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驸马是谁。”

沈绡歆闻言大怒，一拍身旁桌案，道，“看来与你有瓜葛的男人还不少，你既装傻，那本宫就再说仔细一点，免得你矢口否认！”

朱砂浅笑盈波，唇瓣微张，一点皓白晶齿掩映着殷红，暗香袭人。

“凤成钧！”

沈绡歆得意地笑起来，“凤成钧你总认得！”

她摇了摇头，“我还真不知那凤成钧是何人。”

虽说不认得，可仅凭凤姓，她便猜出个一二。普天之下，只有身上流着皇族血脉的人能用凤姓，就算某个外姓藩王权倾朝野，也依然得不到宝贵的赐姓。

龙凤龙凤，前者乃东海金龙，后者亦不输势，乃浴火凤凰，可惜传记记载，千万年前龙族在众神之战中覆灭，天地间只剩龙的近亲螭，较之凤矮了一截，故凤凰取代龙，成为天下最尊贵的神兽。可在民间仍是龙大于凤，故皇帝的别称仍为真龙天子，龙为权势，凤为身份，两相结合，成就如今大燕朝的凤氏一族。

凤姓代表皇家权威，曾有一任皇帝说过，宁可在战争中亡族，也绝不将姓赐予外人。

那个见鬼的驸马，绝对是大燕皇族之人。

驸马名成钧，而嘉琅帝唤作成弦，莫非二人之间有瓜葛？

沈绡歆的笑容僵在脸上，愣了半晌，她呵了声，嘴角高高挑起，媚眼如丝，“是我糊涂了，竟忘了驸马在燕朝民间向来是隐姓埋名，你不认得‘凤成钧’也正常，可是……你应该认得枫无岳吧。”

魔音绕耳，回旋不绝。

她眸中黑曜石光芒璀璨，一瞬又暗了下去，如同一枚深不见底的漩涡，吞没了一切。

恍惚间，天旋地转。

耳边只余沈绡歆得瑟的声音，她说，枫无岳。

八年的离殇，一夜的绝殇，一刻的心殇。

鼻端禅味消尽，几缕兰花馨香随风飘来。

血气上涌，她咬碎银牙，含住满口腥气，从齿缝间逸道，“你说甚么？甚么枫无岳……”

沈绡歆笑容依旧，美女蛇般吐着信子，“不就是陪你在美人崖看花赏月放纸鸢的枫无岳喽！”

朱砂抚着心窝，眼前一暗，喷出一线血珠，气力抽身，她终是闭了眼伏跌在地。

鲜血淋漓，化成冬梅，祭曾经的满腔痴念。

一只深青绣鞋踏上梅蕊，沈绡歆垂眸看着脚边的女人，阴狠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