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到了曹操回府的日子。一大早曹丕和曹昂便在府门口等着了。两个孩子皆是心急，尤其是曹丕，更是急的上蹿下跳，不停地问着一边的曹昂：“哥，我娘亲和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曹昂像个小大人似的摸一摸他的头：“别急别急，我想应该快了。”丁夫人带了自己的侍女和嫣儿走出来，听到两个孩子的话，也是笑道：“丕儿这般心急想见娘亲，是不是觉得姨娘对你不好啊？等你娘回来还得找我的麻烦呢！”

曹丕有些急了，连忙说道：“姨娘，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啊，姨娘对丕儿很好很好的，丕儿知道，娘亲也知道的。”曹昂笑话他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娘是逗你的好不好？”曹丕撇撇嘴：“就会拿我开玩笑，哪天我真的生气了，就不理你们了。看你们怎么办！”

嫣儿笑着插嘴道：“小少爷，等小姐回来了，你可就又多了一个弟弟了，可不能总是闹腾了，你也是哥哥了，要像大少爷一样懂事才可以啊！”

曹丕皱着眉头愁眉苦脸：“那我娘亲会不会不喜欢我喜欢那个小弟弟了？那我怎么办啊！我不是成了没有娘亲疼的孩子了！”

这下子在场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了，笑得曹丕都忍不住红了脸，躲到了嫣儿的身后不肯出来。

远处扬起飞尘，丁夫人向前走了几步，远远地望着，脸上也是喜悦：“想必是大人回来了！”

曹操的兵马在门口停下时，曹丕最先冲上去围着曹操的马蹦来跳去：“娘亲娘亲！”曹操下了马，扶下了马上的女子，那女子一袭青衫，怀里抱了一个小小的婴孩。曹丕兴奋地想要扑过去，可是却在看到那女子容貌的一刹那停住了脚步，一脸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你是谁？”

离得较近的曹仁只当曹丕未见过脸没有受伤的卞玲珑，便很高兴地告诉他：“这是你娘啊，这次出去遇到了名医将你娘的脸给治好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啊？”

“我娘？”曹丕没有反应过来，我娘不是长这个样子的啊！

一边跟上来的丁夫人也是一脸奇怪地看向这个女子，她倒是神色如常，只是低着头逗弄着怀里的孩子，丁夫人不解地看向了曹操，曹操向她使了个眼色，她了然地点头，拉住要说话的曹丕，回过头对着曹昂说：“昂儿你先带着丕儿回去等着，这里都是大人，你们小孩子就不要在这里了。”曹昂心里尽管也是奇怪，但他最是听话了，行了个礼，赶忙拉着还想说话的曹丕进府去了。

丁夫人温婉地笑着：“各位一路上也辛苦了，大人，妾身已经备好了酒席了。就请大人带各位去吧。”曹操一脸疲倦地点了点头。丁夫人朝着青衫女子笑一笑：“妹妹一路上也辛苦了，就先随我回府休息吧？”那青衫女子看向曹操，见他点了头，便也点头应了。

等到曹操从酒席中回来时，苏离原来的房间里灯正大亮着，他推了门进去，该在的人都在里面，曹丕曹昂丁夫人嫣儿，还有一脸坦然地坐在床边哄着孩子睡觉的青衫女子。

曹丕一脸敌意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你是谁？你离我娘的床远一点，听见没有！不许你碰我娘的床！”曹操正欲开口制止他，只见一直站在丁夫人后面的嫣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惊讶地看着那个女子：“我想起来了，你是，你是表小姐是不是？”卞玲珑抬起头微笑：“嫣儿的记性果然是不太好的，到现在才记起我来，还是这些年未见，我老的让你不认识了？”

丁夫人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变，看向曹操：“大人，这……”

曹操随手带上门，有些疲惫地扶住了额头：“她是卞玲珑，是真正的卞玲珑。离儿她……”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虽然不想再提这个让他想一想都会心痛的事情，可是，他却不得不说。

事情的整个经过说清楚了之后，曹操似是彻底虚脱了一般，觉得从未有过的累，靠在墙上不愿再说话。房间里的人也皆是沉默，良久，丁夫人缓缓地开了口，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既然如此，那便按妹妹说的做吧。”话音未落，曹丕便猛地冲到了曹操面前，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狠狠地推了曹操一把，曹操猝不及防，被他推得一个踉跄。丁夫人大惊：“丕儿！”

曹操稳住身子，看向曹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你做什么？”

面前的小孩子仰起头看着他，眼眶发红，眼睛里是让他都心惊的冷漠和恨意，他不知道，一个孩子怎么会有这种眼神。曹丕冷冷地看着他，虽是仰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我娘呢？是你把她找去的，就是因为你，她才会出事，如果不是救你，她就不会掉进黄河里。”

“你难过，我又何尝不难过？”曹操的声音哑了，“你怪我我又何尝不怪我自己？”

曹丕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他不能哭，不能：“你难过？你怪自己？你为什么不去黄河里打捞呢？你手下不是有很多人吗？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为什么不去打捞啊为什么？你为什么连娘的尸体都不要？你不要我要！你对不起我娘！你对不起她！你把我娘还给我！把我娘还给我！”他小小的身子颤抖着，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几乎是在对着面前的男人吼着，床上睡着的曹彰似乎是被他惊醒，“哇哇”地哭起来。

曹操别过脸去不回答他，他要怎么和这个孩子说，他不打捞的原因是因为他是懦弱的，他不敢，不敢去打捞，不敢去面对她的尸体。没有见到尸体，有时候他还可以骗骗他自己，她或许还没有死，还活着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曹丕的身子越抖越厉害，丁夫人看到他的样子，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走过去蹲下身子抱住他：“丕儿，丕儿乖，还有姨娘呢，丕儿……”曹丕推开她的怀抱，最后一次瞪了曹操一眼，打开门冲出去。

“丕儿！”丁夫人急急地站起来想追出去，曹昂拉住她：“娘，我去好了。”丁夫人闭上眼任凭眼泪落下来：“你好好陪陪你弟弟。”曹昂抹了一把眼泪，他的心里也是难过的要命，用力点了点头，追了出去。

曹操闭上眼，不可以，他不可以哭。

“大人。”丁夫人擦了擦泪走过去扶住曹操，“大人，丕儿他，只是太难过了，妹妹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大人不要怪他，妹妹不在了，我，我们都很难过很难过，他还是个孩子，难以接受，这件事……”曹操点点头，声音沙哑：“陪我出去走走吧？”他率先出了门，丁夫人看了一眼床边一直未说话的卞玲珑，也跟出去了，嫣儿更是逃似的跑出了门，她已经很努力地克制自己哭的声音了，她的小姐，怎么可以就这么没有了！

卞玲珑脸色未变，哄着哭了的曹彰直到他再度睡去。她看着面前熟睡的孩子，不由得苦笑。

妹妹，你走了，我来了，可是，为何我觉得我面对的，将会是很大的困难呢？你真的已经走了吗？你在那边，过得可好？你放心，你的孩子，我会替你照顾好，这是我唯一可以保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