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神秘玉片的事情，莫瑾空有些在意。但自从在藏书阁遇见莫洛的那天起，她每去藏书阁寻找当时莫洛借走的那本暗黄封皮的书，得到的结果总是未归还。这让她难免觉得，莫洛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于是她也放弃了调查，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将神秘玉片的事放到心底。

日子在她专心钻习医书的过程中也飞快流逝。而对医术的学习，越到后期越需要亲自实践，山里的条件却无法满足她的需求。

出山是不可能的。她想了想决定去寻莫洛，看他有没有办法。

刚走出房间，莫瑾空就看到了坐在外面，同余天、小雨围桌而坐的素白身影。

“夏渊！”她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小姐，夏堂主已经来好几天了。”小雨见到莫瑾空急忙起身迎了过来。

好……几天？

夏渊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现在不安全。”

“是这样的。”一旁的余天解释道，“前几天山里的一帮弟兄都被一个神秘黑衣人打伤了，有两个甚至丧了命。经检查，他们的所受的伤与安然帮的第一杀手的杀人手法十分相似，因此帮里都在传，山里进了安然帮的奸细。”

又是安然帮。自从她收到那个神秘玉片，听到安然帮的次数陡然多了起来，这真的是巧合吗？

莫瑾空压下心中的不安，对夏渊道：“那怎么是你过来？”

夏渊神色不变：“我是你的随从。”

莫瑾空嘴角一抽，应该是这么回事，但是……“你已经被提拔做了三堂堂主。”

“帮主未曾说我不需要保护你了。”

话虽这样说，可莫瑾空还是觉得很别扭，神色隐忍地看了他一会，大概是觉得无力改变他的想法，便放弃说什么了。

夏渊端起桌上的茶杯，稍稍揭开杯盖抿了口，又盖好盖子，将茶杯轻轻放下。

莫瑾空看着已经十分有堂主气质的夏渊，回想起他刚才就是这样说了一句“我是你的随从”……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有限，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僵了一会，莫瑾空才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于是对他们说了声离开，便抬脚向外走去。

夏渊抿了抿嘴，起身拿起桌上的剑，跟了上去。

“呐，你好歹一个堂主，怎么有空跟着我？”莫瑾空拐入了一扇大门，映入眼帘的是盘旋向上的阶梯。只是通向山顶的唯一一条通道，她第二次走这里了。当她踏上阶梯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样子。

她还小，刚进帮没多久，那次父亲让她去山顶，她十分开心，以为父亲终于肯让她和他们住在一起了，谁料想，当她气喘吁吁地一口气爬完所有的阶梯，来到山顶后，等待她的是皮鞭和惩罚，只是因为没上一次没照看好如玉妹妹，让她摔倒了……

想起那些往事，莫瑾空有些怅然，胡思乱想了一会才恍然回过神，刚刚夏渊好像有说什么。

“啊，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那个，你说了什么？”她有些尴尬。

夏渊走在莫瑾空的身侧，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才淡淡道：“三堂的老堂主年岁已高，我这个月只需要一点点从他手中接替些事物，下个月才算正式上任。”

“这样啊。”

两个人的话便没了下文。夏渊本就不是多话的人，莫瑾空此刻也无心多话，就这么一路沉默着来到山顶，推开那扇门的时候，漫天明媚的阳光一下子全部宣泄而出。

莫瑾空措手不及，眼睛被刺得生疼，她不由自主地后退，却忘记了后面是长长的阶梯。一脚踏空，她的身子失去重心，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夏渊神色一凝，迅速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并顺势稍一施力，他便近身上前，伸出另一手箍住她的腰，稳住了她的身形。

莫瑾空站稳后，轻喘了两下，才镇静下来。她轻轻推开夏渊，倚上身后的山壁，垂头轻声说道：“谢谢。”而后她偏过头，透过半开的铁门，看向里面阳光灿烂的华丽殿堂，这是他们这些年一直生活的地方呢。

她恍然若失地想到，或许该死心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回过神一抬头，就对上了夏渊在光芒的照耀下微亮的漆黑眸子，那眼睛带着清寒的光芒直映入她的眼底，勾出了她对刚刚发生的事的记忆。

俏脸上浮起一抹红晕，莫瑾空赶忙低头掩饰道：“咳……走吧。”然后率先走进了那扇庄重的铁门。

夏渊微顿，眸色深了深，才跟了上去。

山顶的空气十分新鲜，莫瑾空放下心事后也不再有多余的情绪，她看着这里美丽的景色，心情也好了些。

莫洛的住处十分好找，他颇受器重，就住在噬夜帮主所居住的主殿仿若旁边。相比主殿的华丽，莫洛的飞羽宅显得有些朴素。莫瑾空同夏渊走近飞羽宅的院落时，院内几个隶属莫洛的下属看向他们，神色虽有几分诧异，却也没说什么，更没有什么别的神情，行礼后就放他们进去了。

这让莫瑾空微怔后，对莫洛越是佩服起来，将下属管教的如此规矩，也不是容易的事。

两个人刚走进去，就见正前方那间屋子的门被拉开，一席蓝色从里面走出。

莫洛瞥了眼莫瑾空身后的夏渊，对他们道：“你们进来吧。”

进了屋，莫瑾空向他说明了来意。莫洛略一沉吟，摇了摇头道：“我这里只有一些草药，你若想练习制药，可以来我这里，别的只能出山才能办到。”

莫瑾空有些失望，她最想练习的是对人体各个穴位和静脉的掌控能力，书中只有小而简略的人形图和字面描述，很难真正弄清楚。不过这样也不错了，她对制药也小有兴趣，于是便提出去看看。

正当莫洛要点头时，他却和夏渊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屋外。

发生什么了？毫无功力的莫瑾空跟着他们也看了过去，才隐隐看到了个人影朝这边飞奔，不一会他就已经来到近前。

“莫、莫老大！”那人影喊道。

莫老大？莫瑾空偷偷看了眼莫洛，没想到他这种性子的人居然会让手下这么喊他……

莫洛没理会莫瑾空微妙的眼神，他依然一脸淡然，问那人：“什么事？”

“又死弟兄了！十二堂齐德他们几个在地下习武间门外被杀了！帮主吩咐您去处理。”

莫洛扶住下巴思索了一会，忽然转过头对莫瑾空道：“你运气还不错，正好可以给你练手。跟我过去吧。”

噬夜帮的据点，最初只有暗域山的山顶，随着后来规模扩大，将山内掏空，底层的帮众都在山里，帮主一家和高层的几位大人则在山顶，再后来，发展到现在这么大，不得不将地下也挖出一大块空地来建造据点。所以现在若没有任务，一般帮众都鬼混在地下的习武间和别的地方，山内供高层的大人们处理事务和居住，山顶专供帮主一家居住。

莫瑾空大概是个例外。

他们来到地下的习武间，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四五具尸体，形成了一个五星的形状，他们的面容并没有十分惊恐的表情，甚至只有死前一瞬瞳孔紧缩，身上的衣衫都没有丝毫凌乱，他们躺着，就像只是安静地睡着了一般。

莫洛上前查看，五个人的脖颈处整整齐齐的一道血痕，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伤口。接着他又走近习武间的墙壁，上面有两道飞溅的血迹。

“你看。”莫洛回头看着莫瑾空，“这五个人死前应该是面对面围成圈站着，然后凶手突然出现在他们的中间，在他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用利器依次割断了他们的喉咙。”他指了指墙上的血迹，又指住地上靠近墙边的两具尸体，继续道：“这两个人离墙壁比较近，因此死的时候血从喉咙里涌出来，溅在了墙上，因此这里确实是凶手行凶的案发现场。”

“哦……”莫瑾空恍然大悟地点头，不过这和她想要学习的有什么关系？这貌似是断案的知识吧……

莫洛的唇边忽然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让第一次见他有点笑的影子的莫瑾空不由呆了呆，而莫洛的手下却见怪不怪的样子。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但事实却是不同的。”莫洛蹲下，伸手到其中一个尸体的脖颈下，将他的脖子扶高，“接下来就是医学的用处所在了。仔细观察这些伤口，会发现它们的不同……”莫洛一个个通过伤口将凶手杀这个人所用的手段解释给莫瑾空听，她才发现整合起来后，只能证明这五个人不是由一个人杀的，完全推翻了之前的结论！

她才恍然知晓医术的作用的广泛性，而不是她之前所想的单一救人那么简单而已。

听到这一番言论的人不光只有莫瑾空一人，周围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的反应与莫瑾空却是大相庭径，除去夏渊神色不变外，周围的帮众不约而同地骚动起来。他们不是不对莫洛感到佩服，而正是听了这一番推理，让他们惊出了这样一身冷汗。

因为，凶手就可能站在你的身边。

莫瑾空从对医学的思考中脱离出来，听着周围人乱七八糟的猜测，微微蹙了蹙眉。那个潜入噬夜帮的凶手，终是引起了无法遏制的骚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