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愿闻所道
他看罢垂首沉吟半晌——这寥寥八十余字,竟也写尽了楚汐嫣的一生,这碑文是冰冷冷的,了无生意。而那文字背后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随着她的逝去,永久封尘在岁月之中,无人知晓?斯人逝去后,又有多少人记得?又有多少人能如阙浅祭一般,在清明时节,为她烧香一柱?
雨点儿飘打在他身上,冷的很。而那寒意也由心而生,渗入手脚,皆是冰凉凉,冰凉凉的。
再抬首时,便见那青衣小厮掀了篮子上的布,篮内装的,是纸钱,蜡烛等物,阙浅祭的脸上,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哀伤,与那楚王府内日日饮酒作乐,左拥右抱的楚王判如两人。此时的他,倒似一个红尘中失意的人儿。
楚白衣以避雨之名独身拖着那沉重的脚步至那阆风亭内,择位落了座,择的是那背朝墓碑的位子,他不想再看下去。是什么让阙浅祭成了如今模样?他不敢去想,只想着大抵每个人心的深处,都有着不愿提起的往事,无法忘怀的故人。阖目且养神,他想起他那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故人,叹息悠长。
待阙浅祭祭过那楚汐嫣,便来到亭上唤楚白衣,欲与他一同归去,楚白衣只是道:“阙兄不如坐在这阆风亭内歇息会儿?白衣这儿有一个故事,欲说与阙兄听,不知阙兄何意?不知阙兄可有交换的故事?”他一面道,一面指了指那墓碑,意思是让阙浅祭用他与楚汐嫣的故事来交换,略顿,他犹豫会儿,还是说道:“斯人已逝,还请节哀。”
阙浅祭明白其中意思,思想会子竟也挥退那青衣小厮,令他去坟地外等候,自撩袍坐定:“愿闻所道。”
楚白衣下意识地要拨弄怀中之物,抬了手却发现怀中空无一物,因一时情急,琵琶忘了带在身边,他面色尴尬地放下手,阖目良久似回想,娓娓道来。
时永宁五年春。
自歌朝建朝,炎帝登基以来,已过去了五载。人们大都从青岚朝的灭国之乱中走出来,步上正轨,这个崭新的朝代,也步上了历史的正轨。而那个失落的皇朝,除去皇室余人,忠心旧臣,将一点一点地从人们的回忆中消失。
时间便是如此,它教会人忘记。
皇朝内,萧皇后已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宁贵嫔膝下皇长子已是两岁,在皇后怀孕期间,暂掌六宫。
江南的烟水路,有不同于皇城金碧辉煌的美。建筑皆是白墙黑瓦,有了些年头的老墙根,斑斑驳驳,漫上了青苔,成墙根上一朵朵黛色的花儿。青石板铺就小路,大树枝叶繁茂,阳光透过枝桠的缝隙洒落一地斑驳。曲回廊,翘瓦檐,拱石桥,并着那曲转蜿蜒的流水,铺成一副江南诗意盎然的画。
而江南春,最是让人迷醉。那如天空一样清澈碧蓝的春水,泛着微波。沿岸种植着的柳树,等了一冬的东风,身姿初展,柔软曼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