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袅娜匀称的紫影走过抄手游廊，几枝石榴枝斜窜入廊边，纤手拨过娇红的石榴花，愈发衬得肤如凝脂。

偶尔路过天井，凹墩中水光盈盈，露珠从花尖滴落，在水面激起层层涟漪，清洌的井水映出墩边并不应季的粉菊的俏丽花影，为这采菊园添些朦胧色彩。

蓦然，一串癫乱的娇笑声如风一般卷过。

朱砂顿足，顺着笑声朝被绿叶遮掩的拱门处望去。

“终于找到人了。”

她挑起一丝笑，抬步朝那个似乎废弃许久的拱门走去。

从踏入采菊园起，她已绕了将近一个时辰，却始终未见过姝喜口中的答案，连半个人影也未见到，方才还在想，那位公主是否在成心戏耍她，此时听闻人声，也总算寻到了些末希望。

拨开树丛，还没走近，一个黑影就朝她扑面砸来。

她一个闪躲，灵敏地避了开来。

下一刻，一把绘着浣纱女图案的团扇在她方才所站之地砸出了个浅坑。

身旁就是丛野菊，她信手摘下一朵朝那个方向掷去，眼神冷中含笑，“敢拿团扇砸我，想死么？”说着，便朝前走去，可当她步出野菊丛的瞬间，就被一阵腥臭的气息包围，待她回过神，顿时被眼前的场景惊得说不出话来。

人间炼狱。

思绪纷飞间，脑中只迸出这四个字。

草木枯荣，茅草铺地。

她的绣鞋踩在浓稠的液体上，那色彩暗红得接近浓黑，顺着血液流淌的方向望去，一个穿着黑丝袍的女人吊在拱门对面的院子走廊上，脖颈上横亘着麻绳，双脚上垂着铁球，巨大的重量使得那根绳子勒断了女人的脖子，鲜血从断裂处汩汩流出，浸湿了鞋袜。

几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少女正熟视无睹地抓着团扇作扑蝶状，打闹嬉戏成一团，浑身沾满了胡乱蹭上的血色。然而，这个小院中分明无蝶。

一朵野菊落在其中一人脚下，那人额角发红，却仍是玩得开心，仿佛被打的不是她一般。

这些，都是疯子么。

她睁着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神色逐渐变得严肃。

这地方，和上京皇宫里的冷宫很是类似，可那座冷宫清冷至极，只有两位因被贬去贵人身份而疯癫的女子，不若此地，更像是疯人院。

那个杀千刀的公主想让她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吧，她到底有何居心？

“吵什么？再吵小心你们的脖子！”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一半，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绕过门前那具悬在半空的女尸，两手握着根木棒，杏眼圆睁地看着院中那些疯女人。

这话那些女人竟听进去了，望了眼挂在梁上已然冷透的女子，纷纷抱成一团躲避着，嘶声哭叫道，“别打我，别打我，我不想死啊……”

那少女气势惊人，狠狠地挥了两下木棒，威胁道，“不想死就滚远点，别脏了我的手，要不然，你们的下场就是比她死得更惨！”

看到这一幕，朱砂掩嘴笑起来。

不是冷笑，不是蔑笑，而是真正忍俊不禁的笑。

这姑娘人不大，口气倒不小。

看来她没疯，可那吊在梁上的人的死，是她做的么？若是的话，那么……朱砂的笑容凝了下来，眸色深邃幽冷。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呢。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少女终于将目光从那些女人身上撇开，一双戾气深浓的杏眼瞪了过来。

朱砂动了动嘴角，坦然接受了她的打量。

“你是何人？”少女倒竖着眉眼，那根木棒的头柄对准了她。这少女在小院中似乎还挺有威信，她刚一说话，那帮疯女人就朝朱砂龇牙咧嘴地望了过来，然后像狗一样朝她奔了过来。

待到她们跑到朱砂面前时，才发现原本老老实实站在这儿的人忽然不见了，连带着那个少女也惊愕得张大了嘴。

“姑娘，若想知道我是何人，你就要先解答我提出的问题。”

声音从屋顶传了下来，少女抬头，只见方才那个戴着面具的女子正优雅地斜坐在瓦上，一双美丽的桃花眼勾人心魂。

少女冷哼了声，“凭什么？”

朱砂弯起眼，清脆的啼笑声逸出唇畔。

少女无端一怔，下一瞬，一根花枝以肉眼无法看见的速度破空袭来，精准地插进了与她头顶差了毫厘位置的门板上。

啪嗒。

木棒从手中脱落，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稳了心神后，却惊恐地发现紫衣女人已从屋顶消失，左顾右盼之际，却见那群疯女人正瞪大了眼望着她身后。

一丝带着兰花香气的鼻息扑在她耳珠上。

有人在耳侧轻轻地吹气，“就凭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