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噩 梦
被雷阳称为“子默”的那个军医,人如其名沉默寡言,他就好像没听到雷阳的话一样,仍旧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两台仪器。雷阳对他这个反应丝毫都不感到意外,他说完就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静静的等着。
“你为什么会用牛文颂这个假名,我想听一下你具体是怎么想的。”子默军医没有转身,他说话的声音也不带任何感情。虽然我看不到他的正面,但也猜的出那张扑克脸上是何表情。
我说:“这没什么奇怪的,将牧拆开就是牛文,颂是取自颂歌的颂”子默又立刻追问道:“那为什么不是赞歌、凯歌、锦歌、赋歌……”他一口气说了好几个词,无论哪一个用在牛文二字之后,都要比颂读着更为通顺。我摇摇头说:“这问题我没法回答,这完全就是一念之差,我没什么可说的。”
子默嗯了一声说:“那就是说牛文颂这个名字是你的第一感觉。”我叹了口气不置可否,随他怎么认为吧。子默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他又说:“你是学设计的,我要你现在手绘一张草图,题材不限。”
别的不敢说,单绘图这件事对于我这个土木工程毕业的高材生来说,简直就像探囊取物反掌观纹一样容易,我想了想说:“没问题,但我需要纸、铅笔、橡皮、尺子还有圆规。”我话音刚落,子默不知从哪变出一个盒子丢在桌面上,又从一旁的抽屉里找出几张A4纸递给我,然后就站在桌前一动不动的看着。
那个盒子我并不陌生,那是一套绘图包,打开一看我要的东西应有尽有,我立刻将纸铺好站了起来,取出铅笔和三角尺,提笔就要开始绘制。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我的手举在空中迟迟未能落下,可这并不是因为我受到什么影响或者妨碍,这完全是来自我自身的原因,我发现我的脑子里面,竟然一片空白。
在我的记忆里,哪怕是让我画一幅卢浮宫的平面图我也能闭着眼完成,可现在我竟然什么也画不出来。我无从下笔,或者说根本不知道该画什么,怎么画,我的绘图能力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了。
子默并没有催我,默默地看着我呆立了几分钟才淡淡的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是因为没有题材的话,你可以凭印象画一下你家周边街道的情况。”
我脑子里面突然嗡的一下,我家?我家什么样?我怎么连自己家的街道都想不起来了。子默那毫无感情的声音继续说道:“算了,还是画你家房子的平面图吧。”
嘎吱一声脆响,手中的铅笔被我握的断成两截,随着铅笔断裂的声音,我的头疼突然发作,剧痛在脑中,我仰面一翻摔在地上捂着脑袋来回打滚,雷阳起身想要过来却被子默给拦住了:“不要管他。”
雷阳叫道:“他这不是装的,再不管他会死人的。”子默向他摆摆手让他坐下,自己则转过身又去看那两台仪器。雷阳对他仿佛有些忌惮,竟真的没敢动。
我疼的趴在桌子底下拼命挣扎,天杀的子默不但不管我,还时不时的纠正一下被我撞歪的吸盘,我在他眼里可能就是一个被实验的对象,而他对我这个试验材料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他所关心的只有那些该死的数据。我顾不上和他说什么,就连在心里骂他的力气都没有,我现在只能全力抵抗着脑中的剧痛。
突然,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脑袋,死命往地板上一磕,这一下我使足了力气,眼前顿时金星乱晃,鲜血哗啦一下顺着脑门就流下来了,而我却感觉不到伤口在哪,只觉得血流的我满头满脸都是,就连眼睛都被鲜血糊住了,眼前的画面顿时变得猩红一片。
血越流越多,剧痛终于也渐渐减轻了,而我也又一次折腾的筋疲力尽,加上有些失血过量,整个脑袋都已经麻木了,我趴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就像只快死了的狗。
子默冷冷的说道:“把他扶起来。”雷阳闻言立刻把桌上的东西全都划拉开,招呼欧阳大叔一起把我搬到桌子上,他看了一眼伤口赶紧用手捂住说:“子默,伤口太大,得给他缝针……”我听雷阳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能是失血太多导致的,渐渐地,我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我清楚一阵,迷糊一阵,恍惚中我感觉自己似乎被人抬着往前跑,那些人嘴里呜哩哇啦的说着什么我听不清楚。眼前一晃周围的人突然不见了,我躺在一座的帐篷里,除了我身下的这张床,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眨了眨眼睛,周围的环境瞬间又变了,头顶上出现了一个环形的大灯,我挣扎着抬起头,看到几个人正在一边讨论着什么,我看不到他们的脸,因为他们全都带着白色的口罩。其中一个人发现我醒过来了,随手拿起一个东西扣在我脸上,我立刻感到从那里面涌出一股气流顺着我的鼻孔钻了进去,一阵眩晕过后,我便彻底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的意识渐渐恢复过来,先是觉得身上有些凉,然后听到附近有鸟在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我缓缓的睁开眼睛,竟看到一张女孩的脸。
“你醒啦?”女孩声音很甜,她轻轻的对我说道。
我伸手推开她,一咕噜从床上滚了起来,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看向四周。这个女孩还有这个房间我记得清清楚楚,就在不久前我曾在梦里见过,那么现在是不是又在做梦。我拔腿冲向洗手间去看镜子,果然,镜子里面出现的又是那张陌生人的脸。
我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拧开水龙头,捧了一把水泼在脸上,很凉,我心里一惊,既然是梦,为什么感觉还会这么真切,我湿着脸任由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那个女孩走了过来,站在我身后关切地问:“亲爱的,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我摇摇头透过镜子看着她,还是那张清丽的脸庞,还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只是多了几分关心与爱恋的神情。我仔细的打量着她,还是觉得这女孩很熟悉,却依然想不起来她是谁。
我抹了一把脸迟疑的问道:“你……是谁啊?”
女孩被我问的噗嗤笑了出来,伸手在我额头上摸了摸,说:“不烧啊,你怎么说胡话呢?”
我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叫道:“你没跟你开玩笑,你快告诉我你是谁?我又是谁?”女孩显然被我吓到了,她惊叫一声用力挣脱向后退了几步,一脸惊恐的看着我。
我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摆了摆手让她别害怕,又慢慢地说:“我觉得你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了你是谁。”我又指了指镜子里的自己说:“这个人我不认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要是知道,能不能告诉我。”
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无害,理智正常,以免再次吓到她,可女孩依然像看疯子一样戒备着我,但经过我一遍又一遍的解释,女孩终于开口了:“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耸了耸肩,女孩却突然哭了,眼泪像粒粒珍珠一般洒在她的胸前,她冲我大声叫道:“我是小雨,你不认识我了?牧歌,你怎么了,我是你的小雨啊。”
我听到这句话,眼睛不由自主的瞪的滚圆,简直就要冒出来了,我吃惊的长大了嘴巴,从嗓子眼挤出一个声音:“林雨晴?”女孩点点头伸手擦擦眼泪对我勉强的笑了一下,似乎听到我叫出她的名字感到很开心。我又指着镜子里的人说:“这是牧歌?生物学专家?”女孩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迟疑了一下,又再次点了点头。
我心烦意乱,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在此时,屋外突然传出几声沉重的敲击声,我心里顿时一惊,隐约猜到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了。果不其然,一个满脸疤痕的男人提着枪出现在门口,我一个箭步越过林雨晴冲了过去,举拳打向那个男人,可那男人的反应超出了我的想象,只见他身子轻轻一扭,避开我的攻击,抬脚在我腿弯上踹了下去。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疤痕男伸手勒住我的脖子死命的往上提,顿时我感到呼吸困难,两只眼睛勒的往上直翻。林雨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连声尖叫,疤痕男抬手一扣扳机,枪声响起林雨晴的声音却消失了,紧接着咕咚一声林雨晴倒在血泊中。
疤痕男丝毫没有怜悯之心,他又将枪口顶在我的太阳穴上,我无力挣扎连忙把眼睛闭上听天由命,随着砰地一声枪响,我觉得束缚在身上的力量突然消失了,只听得一个声音说道:“牧歌,起床啦。”
我听到那个声音猛地睁开眼睛,只见林雨晴正由上至下的看着我,脸上还带着她那天使一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