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手立青冢

第二天的一清早，哭得泪眼纵横的泠霜背着漠晨的遗体来到了后山的树林之中。节日的热闹气氛、人们喜庆的笑脸，都与她无关。她的漠晨离开了她，这新年，不过也罢。她要为他亲手建立一座青冢，纪念他们的爱情。

泠霜与采芸两人用铲子在山间想挖开一个坑穴，将漠晨埋在其中。铲子柄上的木刺刺入了泠霜的手中，一颗颗血珠从伤口中溢出。手上出汗了，汗水流过伤口，钻心的疼痛。可泠霜却丝毫没有抱怨。这是为了送漠晨最后一程，怎样的伤痛，她都愿意。

终于挖开了一个足够大的坑作为墓穴，泠霜小心地抱起漠晨的身体，将他放入了穴中，将挖开的土一铲子一铲子重新填回。土打在漠晨的身上，他不会觉得疼痛，却让泠霜心中一阵阵的难过。渐渐的，眼前雾气氤氲，什么都看不清了……

“泠霜姐姐，你还好吗？”采芸见泠霜那么难过，不由有些担心，用自己的衣袖轻轻地替她拭着她眼角的泪水。

“我……没事……”泠霜抽泣着回答。一边费力地提着铲子，继续着填土。薄薄的一层黄土，却隔开了生死。她与他的距离明明那么近，近得触手可及；却又是那么遥远，远得今生，甚至是永生都无法相见。

今生注定无法重见，或许只有等到来世再相惜。蓦然回首，已是黄泉碧落与人间的分离。生死别离，求不得相见，千山暮雪，只影向谁依？

墓穴的坑被填成了一个稍稍突起的土堆，在土堆上，泠霜将院中落下的芍药花的花瓣全数撒下。寒风吹过，花瓣随风飞舞远去。“为什么？为什么连我们最后的一丝牵挂都不能留下？”泠霜看着花瓣越飞越远，喃喃地自语。

“采芸，我们把院子里的芍药花移植到这里吧。”这芍药花，是他们相思与爱恋的见证，她要将它们种在他的坟前，让它们的根深入地下，帮助她向他倾诉，向他传达她的不舍与爱意。

土堆边，芍药花慢慢地种了一圈，似乎可以让他不会忘记她的思念。

望着那绿色环绕的土堆，泠霜的泪水夺眶而出，为失去的漠晨吟起一曲《落红》词：

【冉冉云】

落寞清风几重露。雨迷离，碎花何处？终化了，满径飞红青素。遍染过，清幽小路。

乱风袭云散无宿，碎琉璃，落红日暮。馨殁殒，梦断流芳终故，谁作千秋古墓？

逝去的生命，就如同散落的花朵，刹那间的繁华，只留下了零落成泥碾作尘的结果，只留下幽幽暗香，让人勾起人们那些悲伤的回忆。

泠霜又去山间，想要采些石块，为漠晨建起一个墓碑。

“泠霜姐姐，你休息一下吧，这样太辛苦了！”而且，泠霜拒绝了采芸的帮助，也拒绝了用法术解决的提议，认为这样没有诚意，一定要自己一点点把山石凿出来。她手心的皮肉因为用力过度早已裂开，鲜血混着汗水，手上鲜红模糊的一片。

“不，采芸，我可以的，你相信我！”泠霜尽管手心疼得撕心裂肺，但还是咬牙坚持着。额上的汗水不停地渗出，不知是热的、累的、还是疼的；脸色也是有些惨白。渐渐的，全身都觉得无力，眼前昏黑，竟昏了过去。

“泠霜姐姐！”采芸赶紧抱起泠霜，向山脚下的屋内飞去。将泠霜置于榻上搭脉，果然是劳累过度了。采芸也懂得一些医术，立刻为泠霜取来了黄芪、党参、白术等药材，为泠霜熬汤、喂其服下，又为她的双手上了药。

临近傍晚，泠霜终于醒了过来，还没有站起身来的力气，第一句话却是：“采芸，漠晨哥的墓碑还没有修好，我要赶紧去采石了，快扶我起来带我过去。”

采芸无奈劝导：“泠霜姐姐，你这个样子怎么可以采石？你这不是存心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吗？你认为你这样不爱惜自己，漠晨哥哥看了会高兴吗？”

泠霜被采芸说得有些惊醒，低下了头：“对，他一定不希望看到我为他操劳。采芸，麻烦你帮我修好漠晨哥的墓碑吧。不过，带上我一起去，好吗？”

采芸点头应了。来到山上，用法术凿下一块石块，在漠晨的墓穴前做成了碑，刻上：“爱夫漠晨之墓”的字样。泠霜跪在了漠晨的墓碑前，深深地磕了三个头，点起一把火，将昨夜两人共同制作的窗花全部燃尽，又为漠晨烧去了一叠纸钱。

树上的寒梅在风中摇曳，乌云遮去了即将落下的夕阳，雨点落下，落在泠霜的身上，一阵凉意，凉进了心里。梅花落了一地，风中飞舞的花瓣怜人陶醉。只是，风过之后，这些花瓣终究只能留下尘与泥，片片乌云中落下的雨点，如同坟前人儿相思之泪。

“漠晨哥，我一定遵守诺言，为你守寡终生。”泠霜在漠晨的坟前，又一次强调。恍惚间，昔日的少年已渐行渐远，往昔美好的记忆，亦犹如枯叶般散落，只留下墓边一人，独守着一生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