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少难民聚集在道路两旁。炸弹落在这里，附近的房屋大都被炸毁或震坍，停在路边的20多辆汽车全部起火燃烧，电缆被炸断垂落地面，又引起大火，使灾情倍加惨烈。被炸死者的断肢残躯，四处抛散，鲜血染红了街面。

这里竟然还活着这么多的人。

雷塔娜只留下了一颗淡紫色的眼珠，那样的紫仿佛近似于透明。其它的眼珠雷塔娜边走边把它们扔到火堆中，安静地听着那“呲——”地一声和淡淡的白烟。

奥斯顿侧头观察身边的女孩，女孩安安静静的，一路上没说过什么话。那双眼睛有点空洞但却异常美丽，像黑色的夜空。

最初的一刹那间是可怕的。没有什么比一群惊惶失措的群众更可怜的了。他们抢着去拿武器。他们叫喊着，奔跑着，有许多倒了下来。这些被袭击的坚强汉子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们自己互相枪击。有些吓昏了的人从屋子里跑出来，又跑进屋子，又跑出来，不知所措地在战斗中乱窜。

在这一切中，有些人还抱着阴沉的冷漠态度。一个女的靠着一垛墙坐着，给她的婴孩哺乳，她的丈夫一条腿断了，也背靠着墙，一面流血，一面镇静地给马枪装上子弹，向前面黑暗中放枪。有些人卧倒在地上，把枪放在马车的车轮中间开放。不时爆发出一阵喧闹的喊声。大炮的巨响淹没了一切。

“战争啊，看，就是这样啊。”奥斯顿俯下身，一把抓住了从他脚边蹿逃的猫。

猫尖叫一声，浑身是血，除了眼睛是还可以看出是阴森森的绿色，其余的毛早就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要黑色的猫。”雷塔娜提醒道。

奥斯顿张开嘴，滚滚的黑烟从他的口中涌出，那黑烟仿佛地狱来的恶鬼，团团把猫包围在里面。猫瞬间开始竭斯底里地尖叫，四只爪子仿佛遇到了多么恐怖的事情，痛苦地蜷缩在一起，在空中蹬踢。过了一会，猫好想放弃了一样停止了争扎。

黑烟慢慢散去，剩下的只有一只如黑夜般漆黑的猫。

那是一只极瘦的黑猫透过纯黑的毛甚至能看到皮下一根根耸起的骨头。它就那样被奥斯顿提着后颈，瞪着溜圆的绿眼睛冷冷的盯着雷塔娜。

雷塔娜眼睛一亮从奥斯顿手中接过黑猫。

她在孤儿院的时候只有一个玩具，也是一只黑色的猫咪。雷塔娜叫它小黑。只不过因为时间太久了小黑的眼睛掉了一个，显得有点恐怖。而且布料也有点腿色了，变得灰不拉叽的。但孤儿院叫做葛秋莎的年轻阿姨把它扔掉了，无论雷塔娜如何祈求。她甚至晚上偷偷溜出房间跑到垃圾堆去寻找，但她找不到了。葛秋莎说它太旧了。

等雷塔娜在回过神，发现奥斯顿在看他、她。奥斯顿微微一笑，整理了下纯金的袖扣，袖口漂亮的蕾丝花边在有点血腥味的风中飞舞。

他们离波桑尼亚大教堂还有一段距离，那里是波桑尼亚最高的建筑了，只要到了那里，奥斯顿就可以发大招然后收工拍屁股走人了。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

奥斯顿踢踢脚边的尸体向左右望去，两军交战的还是那样不知疲倦，远处又有一片黑压压的战斗机又前来支援。

奥斯顿依旧不紧不慢淡然无比的迈过铁丝网，然后细心地把雷塔娜抱过来。

雷塔娜一路没怎么说话，她也不喜欢说话，只是低头安静地看着小猫。

奥斯顿拉着雷塔娜继续前进，锃亮的小皮鞋踢开脚边的尸体，浓浓的恶臭让他也忍不住干呕。

“我们还会有多久到。”雷塔娜终于说了一句话，因为她走烦了。

奥斯顿无奈地叹气：“也就还有一公里吧。”说完指向那个唯一矗立着的建筑。

雷塔娜的笑脸立刻垮了下来。

奥斯顿无奈，蹲下来：“上来，我背你。”

雷塔娜安静地趴在奥斯顿的后背上，那只黑猫被夹在中间。

“就快到了，你别睡啊。”奥斯顿提醒。

“……嗯”雷塔娜轻轻应着。

不过她实在有点累了。

= = = =

“喂，到啦”奥斯顿轻轻拍拍雷雷塔娜的脸蛋，雷塔娜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

奥斯顿的额头已有个弹孔，正往外汹涌地冒着鲜血，但他却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似的。

波桑尼亚大教堂里已经有了埋伏，楼顶，楼梯口纷纷有了阻击手，奥斯顿烦躁地皱起眉头，他轻轻抬手，做了一个怪异的手势，那些枪口全部“喀”地一声纷纷调转方向，冲着自己的主人“砰砰砰！”地开了枪。

天还黑着，只有静静的月光散落在地上。

“雷塔娜，我的宝贝。你来试试这个。”奥斯顿把士兵尸体手上的轻型阻击步枪扔给雷塔娜：“扣动那个地方，然后——”

“彭——！”

雷塔娜不明所以地望着冒烟的枪口，奥斯顿被巨大的冲力推到后墙，强大的子弹穿透力加上两人之间如此微小的距离，让奥斯顿狠狠地撞上了身后的墙面，头顶洒下一片墙灰。奥斯顿缓了一会，然后悟着胸口眉头紧蹙，却勾起嘴角：“这东西不要冲着我。”

奥斯顿右手旋进接近于心脏的伤口，血肉来回摩擦的“噗噗”声让人毛骨悚然。奥斯顿对待自己身体的方式近乎残忍，血淋林的右手握着一枚子弹还给雷塔娜：“就像刚才那样，冲着那些伤害你的人，开枪。”

雷塔娜望着奥斯顿迅速愈合的伤口微微地点头，低头看了一会枪支，所有的结构一瞬间全部涌入雷塔娜的脑袋，每一个微小的零件都清晰无比，雷塔娜安静地走上楼。仿佛不知道自己这一去就可能再也回不来。

“彭——”

“彭——”

“彭——”哗啦啦啦……

奥斯顿站在楼梯下静静听着。几十声枪鸣过后终于有了长久的寂静，奥斯顿转身走上台阶。

女孩该背对着他站着，旁边跟着那只阴森的黑猫，他不知道用铿锵玫瑰来形容这个娇小瘦弱的女孩是否合适，因为她单薄得让人觉得有些心疼，看不出铿锵，也许这个东西藏在骨髓之中，肉眼无法透视。

身边的尸体每一个人的弹孔都在心脏，这完美的精准度让奥斯顿也不禁赞叹。

“啪，啪啪啪——”奥斯顿踢开脚下的尸体缓缓鼓掌。

雷塔娜缓缓回头。

女孩儿的右眼已经变成了一个漆黑的血洞，流着汩汩的鲜血，有黑血不断涌出的伤口。夹杂着预兆不祥的气泡。她站在尸体中间，还是那件脏兮兮的睡裙已经被血染得通红。

“为什么不小心呢？”奥斯顿缓缓走近雷塔娜，低头把一个吻印在雷塔娜受伤的右眼上：“痛吗？”

他的唇上已经站满了雷塔娜右眼的乌黑的的鲜血。

雷塔娜轻轻遥遥头。

孤儿院的那几年，已经把她的痛觉神经摧毁的差不多了。

奥斯顿轻轻摘下雪白的手套，伸出两只手指缓缓旋进了女孩的右眼。

雷塔娜开始尖叫。这是她长久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几乎感觉得到奥斯顿的手指在怎样扣着她眼圈的肌肉，她痛到几乎产生了幻觉。她仿佛看见，一点点霓虹勉强支撑烂漫的夜空，那是她在孤儿院晚上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的景色。靡丽却透出一丝无力，一盏绽明路灯拉出一条黑色的小路，整个世界好像把整个她包围哪个深处，却还有一丝绽明，不让她沉眠。她总是在想，是不是世界已经把她遗忘。她的世界需要一个救世主，那个带她逃离晦暗的救世主。

雷塔娜苦苦挣扎，像油锅里蚂蚁，每一寸理智，每一寸肌肤好像都被扯碎，揉成一团，生不如死。

那一团黑色的血肉挂着粘稠的血浆缓缓从雷塔娜的眼眶里拿了出来。

奥斯顿收回血淋淋的手指，将那一团乌黑的血肉甩到了身后的墙上。“屈服于痛感的人不配活着。”男孩儿拿手帕擦干净手指，望着雷塔娜损坏的眼球顺着洁白的墙面缓缓下滑，粘稠的黑血把血丝拉得好长。在洁白的墙面上留下一道惊心怵目的痕迹。

“你的爱好救了你啊。”奥斯顿把冰凉的眼球塞到雷塔娜眼睛里，那是雷塔娜剩下的最后一颗眼球，那个淡紫色的眼球。

雷塔娜的右眼眶又被重新充满，她缓缓眨眨眼睛，感受到那颗眼珠正在与自己的所有神经，肌肉，组织缓缓链接，然后竟然渐渐恢复了视力。

痛感渐渐消失，雷塔娜睁开双眼。

她的眼睛变成了双色，一只是黑色，一只是接近于白色的淡紫色。两者在一起有种说不出来的协调感。

“欢迎归来。我亲爱的【神之右眼】。”

奥斯顿细心地拿手帕擦干净雷塔娜的脸，拉起她的手领她走上了最高的天台。

奥斯顿俯视整个城市，远处是轰隆的马达声，枪鸣不断，在他的眼下，不断有着生命在离开，却有更多的生命前扑后继。

这样君临天下的感觉让他十分愉悦，他喜欢在如此的高度欣赏着残忍的行为。

“战争是帝王的娱乐。”奥斯顿望着远处微微升起的霞光：“天要亮了啊……”

雷塔娜望着那些枪淋弹雨中的人们，心中涌出一丝悲哀。

奥斯顿拿过雷塔娜手里的枪：“准备好了么。”

雷塔娜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她还是点头，把脚边的猫抱了起来。

“彭——！”奥斯顿冲着地面开了一枪。

地面上的人发现了子弹来自哪个方向，开始冲着教堂顶疯狂地开枪射击。

奥斯顿闭上眼睛，感受着几十颗子弹同时扑面而来的压力。再开眼后的瞳孔已经变成纯粹的白色，他整个眼球中没有瞳孔，是白莹莹的一片。几十颗子弹瞬间停住，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力量迫使它们调转方向，颤抖地攒足力气，飞一般地冲向地面，射进了原主人的胸膛。

几十颗的子弹突然降临让地面上的人们意识到楼顶的埋伏的人数不容小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进攻楼顶，各式各样的子弹如下雨一般冲着奥斯顿和雷塔娜扑来。

奥斯顿白莹莹的眼睛中无法读到任何信息，但嘴角却暴露了他杀戮的欲望。

子弹全部在他们面前停住，奥斯顿把他们铺在天幕之下。

“还差1190个。”

“还差1002个。”

地面上的人开始惊呼。

“还差674个。”

“还差19个……”

子弹如黑压压的乌鸦一般铺满了半个天幕，甚至遮住了霞光，仿佛一片巨大的乌云，笼罩在了这个城市的上空。子弹发出嗡嗡的声音，巨大的震动仿佛要撼动大地，雷塔娜觉得她的心脏几乎要迸裂开来。

“还差3个……”

“搞定！！”

子弹如排上倒海般扑向了地面所有的的帕米尔军人，几千发子弹同时发射所带起的风让仅存的树木连根拔起，废墟瓦砾疯狂地卷上天空。

每一发子弹都静却无比地射中了帕米尔军人的右眼，全部留下了和雷塔娜一模一样的血洞。枪淋弹雨中的人们疯狂地尖叫哀号，这一幅画面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他在给雷塔娜报仇啊。

雷塔娜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眼睛仿佛有了什么神奇的力量，因为她竟然将每一条子弹的路线记得清清楚楚！

波桑尼亚的援军们震惊地望着满地敌人的尸体，然后感激地望向楼顶的奥斯顿。

有人拿出十字架开始念念有词，人们在胸前画这神圣的十字，随后亲吻自己的十字架。

奥斯顿冷笑，雪白的眼球冰凉一片：“以为上帝的天使降临了么？真对不起啊让你们失望了，我恰巧是个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