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落，黄昏。

离黑夜降临还有一个时辰。

“淫贼，你是逃不掉的。”女子追了上来。

她竟然追得上他。

又一阵风起。

接着空中仿佛有传来大雁的鸣叫。

“淫贼，我说过你是跑不掉的。”

这个女子的轻功是很好，但显然内力不足，她已开始脸红气喘，依然在后面追着，他突然不跑了。

他竟然在一块石头躺了下来。

“淫贼，你怎么不跑了？”

“你说话啊。”

“我的剑要刺过来了。”女子的喘着气道。

女子的剑真的刺了过去，刺中了他的手臂，却是传来“哐当”一声，竟然是刺到了石头上。

女子蹙眉，然后又刺了一剑，刺中了他的大腿，依然是“哐当”一声，又是刺在了石头上。

女子已经很累了，她突然离那人躺着的石头旁坐了下来，喘着气，她在恢复体力，在休息。

“淫贼，我不会趁人之危的，等你醒过来的时候，我再取你的命，你就放心的睡吧。”女子好像从怀中拿出什么东西，然后放下了。

他睡着了，真的睡着了，在他睡着的途中，那女子违背自己的承诺又向他刺了几剑。

承诺对她而言只是一句话说过就算的话而已。

女子在疑心这人在装睡，装得还挺像的，若不是装睡怎会躲过她的每一剑。

他是真的睡着了。

破狼睡觉的时候各处感官都放到最大，一旦有什么接近自己他就可以做出反应。

狼不敢睡得太熟，对狼来说危险无处不在。

破狼一生中只有一次睡得很熟，周围发生了什么他懵然不知，这也是他最悔恨的，他为何就偏偏在那个时候睡得很熟？

只因他睡得很安心。

忘记了危险。

就这么熟睡了一次，她就不见了。

他希望醒来的时候，她会回来。

他醒来了，每醒来一次，他就会悔恨一次，失望一次。他以为她回来了，可惜不是她。

他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女子俯下身笑嘻嘻地看着他，他站了起来，走下那块大石头。

女子吃惊地看着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她困惑地盯着他的双手和双脚，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他明明双手伸了进去，双脚踩了下去，为什么会安然无恙？

女子好奇地拿起地上的四个捕兽夹，她很用心地拔了些草盖在了上面，很隐秘，女子天真地相信不可能会有人发现的，天真地相信他一定会像很蠢

四个捕兽夹都是关着的，可他却没事。

这人会使妖法，女子坚信这点。

“淫贼，你会使妖法！”

天已经黑了。

难道这女子不怕黑。

他已开始朝山顶上走去，走得很快，女子始终跟着，时不时在他的身后刺上一两剑，她很好奇什么时候才可以刺中他，不对，每次都刺中他了，她要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才会倒下。

“淫贼，天黑了，你要走去哪？”

女子脸上开始有些害怕的表情了，她还是有点怕黑的。女子从怀中又拿出了一样东西，然后点燃了它。

一阵诡异的青烟在黑夜中开始弥散开来。

诡异。

梦幻。

神秘。

诡异的青烟使黑夜更加的神秘。

女子诡异调皮地笑着，从她手里飘出层层青烟。

他继续往前走，走得依然很快，月亮已经高挂天空，月光已经照在他的身上了，看着了往前走得影子，他觉得少了什么。

一盏茶时间之后……

两盏茶时间之后……

就快要到山顶了。

女子眉头皱得如天上那弯弯的月，她快步冲上前，挡在他前面，满脸的怒气。

“淫贼，你怎么没有倒下？”

他只是朝山顶走去，走得很快，他不想听到这个女子的声音，因为她说话的声音，说话的语气是那么的像她。

但她终究不是她。

终究不是她。

“淫贼，你该倒下的。”

女子追了上来。

山顶。悬崖边。

“淫贼，你怎么都不说话，你是哑巴吗？哑巴也知道点头，知道摇头，你是看不起我吗？你是有很多妖法，我知道，可是我也不是好惹的，我要把你推下悬崖，杀人灭口。”

女子又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个大麻袋，她将麻袋往空中一抛，麻袋鼓足了气，飞了起来，女子手一拉，麻袋当空罩了下来，将他整个人罩住了。

女子嘻嘻地笑着，走了过去。

“放心吧，我是不会把你推下悬崖的，我只是想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一个陌生男子闯进一个刚刚睡醒起来梳妆打扮的女子闺房是多么无礼多么可恨的一件事情。我追了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以来我都跟在你身后，你不知道吧。”女子嘻嘻地笑着，很是得意。

“我还知道你就是传说中的江湖破狼，我还知道一个半月前你独自一人进入雁云堡，之后满身是伤的走了出来。”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破狼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破狼了，以前的破狼歼灭一个门派之后毫发无伤，可是现在破狼却连我也打不过。”

“还被我捉住了。”

“谁让你无缘无故闯进我的房间。”

“淫贼！”

女子好像这些话憋了很久，一股脑的通通说了出来。女子用剑捅了捅那个大麻袋，又捅了捅，觉得没什么危险之后，她走过去用拳头一阵乱打。

女子喘着气停了下来，手打得通红，觉得手很痛，女子觉得好像解气了，嘻嘻地笑着。

“这个大布袋真是好用，这可是我哥哥的宝贝，被我偷了出来，是谁也不能挣脱的乾坤袋，就算是你也……”

碎布纷飞，从空中飘落，洒向崖底，谁也不能挣脱的乾坤袋灰飞烟灭了。

“你……你是……怎么办到的。”

他已坐在一块岩石上抬头望着月，眼睛里闪着光芒。

“你说话啊，我知道你会说话，我还听过你说话，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什么，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离得太远我没听清楚，你离开之后我还见过你写在地上的字，写着‘危蔷’。”

听到危蔷的名字，他的身体动了一下，面部抽搐了一下。

“你是谁？”

他说话了，但眼睛依然望着月亮。

“你终于肯说话了，你不是见过我吗？”

“没见过。”

女子很恼怒，咬牙切齿地踢着地上的石子，踢落悬崖，愤愤道“你竟然说没见过我，一个月前你莫名其妙地闯进我的房间，害我吓了一大跳。我追了你一个月，你敢说没见过我。”

“没见过。”

“我知道你是故意这么说的，没关系，我不会生气，也许你就是稍微有点笨，不然不会不知道我一个月都在身后追着你。”

“我知道。”

“你知道？不可能！你知道为什么不揭穿我。”

“和我没关系。”

“我在跟踪你，怎么会和你没关系？”

“这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女子皱眉沉思着，他的确是一个怪人，不容易对付的人。但……

没有她不能对付的人，再难对付的人都是有弱点的。

“你在看月亮，一个月以来，你总是在看月亮，你很喜欢看月亮。”

他没有说话。

“我也喜欢月亮。月亮很美，月光也很美。”

他的心突然一震，她的声音，她说的话，她说话的语气是那么的像她，但她终究不是她。

他明白这点。

“我知道你是谁。”他缓缓道。

女子浑身一震，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可能。

“我就说你见过我吧，想起来了，你那日莫名其妙地闯进我的房间。”

“我知道你是谁，不要学她。”他的声音很冷。

他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剑刺进女子的心脏，女子感到一阵恐惧。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破狼依然是破狼。

破狼永远是破狼。

“我叫哈妹，你可以直接唤我哈妹。”女子天真的笑着。

哈妹的笑容很天真。

很真。

可是……

有时天真是最好的利器。

“我知道你是谁。”他又重复了一遍。

不可能。

“我刚刚打了你，我已经原谅你了，我……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哈妹的表情很真诚。

很真。

哈妹的眼睛很灵动，很亮。

就像……

她的眼睛。

他眼里有一抹忧伤，紧紧地握着拳头，闭上了眼睛。

“你答应了吗？我们可以做朋友。”

“我没有朋友。”

他睁开了眼睛，冷漠的眼睛，开始往回走，他找到山顶最大最高的一块岩石就躺了上去。

风很冷。

夜很黑。

山很静。

冷风在黑夜中拂过寂静的山头。

“嗷嗷嗷”

山的深处传来一声狼嚎。

哈妹双手紧紧地抱住身体，很是害怕。

“有狼。”

哈妹很可怜地冲着山顶上最大最高的一块岩石嚷道，泪眼汪汪。

他漠然。

寒风中哈妹瑟瑟发抖，靠在一块石头上，蜷缩着身子，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弱女子。

“很冷。”泪眼汪汪地朝上望着。

“嗷嗷嗷”

远处又传来一声狼嚎。

哈妹低声啜泣着。

很可怜。

足以让一个男人心碎。

他漠然。

哈妹哭丧着脸，蜷缩着，发抖着，靠在躲在石缝间。石缝间很暗，但至少……

那里没有冷风。

很暖。

时间不停地流逝着，以人察觉不到的速度流逝着。

哈妹躲在石缝间瑟瑟发抖，像躲避着狼的小绵羊。

哈妹睡着了。

“嗷嗷嗷”

夜是狼出没的时间。

夜是狼捕获食物的时间。

狼的眼睛发出绿光，靠近石缝间，靠近哈妹，一双眼见绿幽幽的，绿得可怕。

狼在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