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海狱
那艘金灿灿的大船不知在海上浑浑噩噩地颤抖了多少日,在偏离大陆持续往西南方向前进许多时日之后,终于进入了分不清昼夜的领域:天空始终乌黑,时而偏黑时而偏白。飞雪夹杂着雨花肆虐,不时也能从永不散去的乌云里看见一两道闪电,听出一两道雷声。
海浪翻滚得越来越凶劣,若不是船只够大,估计已经沉入海底了。所幸的是,船上的人终于看见了远处的冰之岛屿。他们脸上的表情,比当初被放逐的勇士加里诺斯在东南的海域发现孤剑岛、决心建立的自己的帝国时候的表情还要兴奋。
大船上只有五人,唯一的船员还是船长。岛边的波浪比海上要弱,船安稳地停了下来。年轻的船长守在船上,其余的四人都纷纷下了船。直接从高高的甲板上跳下来,每个人却都毫不狼狈的优雅地落在雪地上,亭亭而立。
“确定是这儿么,封印着龙的地方之一?”四个人中唯一的女人发问,她看上去年轻,面容被风雪吹得冰灵。银色长发飘舞,似乎和冰雪汇成一体。身上只是披着长长的紫衣,随风扬起,在这天寒地冻中,宛如一朵不惧冰寒的花。
应她话的是一名男性,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一身银甲,黑发上粘了不少雪花。他说:“嗯,这是我们目前唯一探测到的封印了龙的地方,龙在这个世界是超强的战力,也许有少数人能战胜它们,但是我们自身强大的力量,再加上几乎无人能敌的龙之力,一定能让南境的王国崩溃。”边说,他脸上浮现出阴柔的笑容,如同心中藏着一个战无不胜的诡计。
“可是,就算我们唤醒了龙,它真的会听我们的么?”女人的脸上仍然写着担忧。
“让龙臣服只有两个条件。一是属性要匹配,我的能力是光属性的,你是幻属性的,阿尔弗莱德是木属性与金属性,晓暮是风属性的。我们一共占了五个属性,只要这里封印的那头龙不是剩下的水属性、炎属性、土属性中的一种,我们就达成了第一个条件。”
他们两人对话的同时,另外两名同伴已经往前行动了。
女人并不着急,看了一眼先行的同伴,继续问披着银甲的男人:“这冰天雪地的,估计是水属性的吧......应该把维茵可那丫头带来的。”
“那可不一定,封印在冰雪之地,有可能正是为了利用抑制它的能力。”
“炎属性的能力?”
“也不一定,如果是龙的火焰,根本不畏惧区区自然界的冰雪。”
“......好吧,那也只能凭运气了吧。那,第二个条件是什么?”女人脸上的忧虑逐渐转为好奇。
“驯服它。唤醒它,然后迅速将其打入沉睡,等它再醒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听从我们的了。不过,也必须先达成第一个条件才行,哦对了,属性即使相同也需要进行匹配,将其魔力抽光,在注射入同属性的来自人类的魔力。”
“好麻烦的样子呢。而且,雷泽尔,你认为我们能驯服龙?”
男人看了看远处的同伴,又看了看女人,最后指了指自己,说:“我和你,都有可能驯服龙。然而阿尔弗莱德,一定能驯服龙。”
女人心中稍稍有些颤抖,她望着远处逐渐消失于风雪之中的,那个少年的背影。
“和他有些像呢.......”情不自禁地喃喃。
“你说什么?”名为雷泽尔的男人问。
“哦,没什么,想起了一些往事。既然你都说明白,就算我半懂半不懂也好......嗯,我想我们该前进了,为了我们黑暗的事业。”
“是啊。为了我们黑暗的事业,光明的前程。”
海畔。
大船在岸边停靠得安稳,年轻的船长一边喝着酒,一边玩弄着他那只黑猫形态的圣灵。这年头,稍微算得上是会魔法的人都会想尽办法搞一只圣灵,战斗力强弱虽然重要,但是他们更认为这是一种必需品,没有圣灵就算不上自己会魔法。
圣灵的性质和动物差不多,但是它们比动物强,它们会魔法,有各种各样奇葩又强悍的能力,而且还有植物系的圣灵。它们是一开始,在远古时代就因为吸收了魔力而异变的动植物,直到今天也还有圣灵因为这个原因而出现。从远古时代一直活到现在的圣灵不多,而这类圣灵是最强的。在南境的那个王国,这样的圣灵一共有八只。
得到圣灵的方法很简单,和它战斗,当它发现自己有可能会死的时候,会考虑要不要和你签订契约。而一个人最多只能和一只圣灵签订契约,除非圣灵死掉,否则不能拥有新的。而且,契约是无法靠人类的力量解除的。圣灵只会在极少数的情况下,抛弃自己的主人。
船长拿着望远镜,无所事事地看着飘雪的模糊的天,或是波澜壮阔的黑暗海洋,或是回首看那座冰的岛屿,白茫茫无一人之影。
然而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船前行的声音。他用望远镜朝他判断的声源望过去,海上一个巨大的漩涡中,逐渐浮现着一艘古老的、死灰色的前行的大船。船帆看上去被海水腐蚀了百年多,破败不堪,然而这样一艘看上去说沉就沉的古船,却毫无障碍波澜不惊地前行。
——不对!
愣在原地的年轻船长想到了更严重的问题,那艘船已经沉过一次了。
现在它是以死亡的姿态向生者挑战!
“去看看情况,宝贝。”他使唤他的圣灵。
那只黑猫“喵”了一声,背上生出一对蝙蝠一样的翅膀,同时还长出了两颗虎牙。它诡笑着,从船上往海洋跃去,然后轻快地踩着冰冷的空气,往那艘死过一次的古船而去。
圣灵【空视者】的能力,便是将眼前所见的高清实景完完全全地传递到其主人的脑海中。
船长脑海里的景象,离那艘宛如钢铁尸体的古船越来越近。上面有武士,全都是盔甲生锈,没有皮肤,只有铁青色的肉块,有的地方还能看见骨骼。他们的眼珠子都仿佛是挂在眼眶里,随时都会掉下来那样。所有的武士都凶神恶煞,这副面孔,大概是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人类,而是鬼神一样的存在。
“这是......亡灵军团吗?”船长的心中胆战心惊,他必须离开这艘船。如果那四位大人的话,即使没有船也有办法返回大陆的。他明白,自己面对那艘亡灵船,只有死路一条。尽管他脚下的这艘战船的炮弹,一颗都没有使用。
年轻的船长转身,准备从甲板上快速跳下。
下一秒,他却有了一丝因为恐惧带来的迟疑。
关于那艘亡灵船的景象消失了,证明他的圣灵已经被发现并且被杀死。景象消失前的最后一帧,是船的甲板中央,匍匐着一只青灰色皮肤、湿答答的龙。体型大概和幼年的鲸鱼差不多大。
随即,他听到了从海上传来的动物咆哮声。
——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跳下去,在冰面上踉跄地奔跑。寒冷地带,跑一会儿就开始喘着粗气,回头发现,还看得清楚那片海域,只是海边的大船,从一艘变成了两艘。
天空中突然出现了闪亮的身影,那光芒比雷电更加神圣。
龙的咆哮声犹如神遣。
它的双目迸发出赤色的光芒,瞬间又变得像地狱的魔鬼的一样。特别是那对阴影般的龙翼,再也无法让人联想到“神圣”一词。
那条龙不知是否是注视着船长的方向,它张开血盆大口,带着“嗞嗞”声音的白光,开始在它的口中汇聚。那是所有的龙都会的技能:神轰。
只是这样的技能,早就在大陆绝迹千年之上了吧......
“库拉诺!怎么回事?”女人的声音。船长回头,看见了紫衣女子正在风雪中朝这边跑来,女子继续喊着:“感受到异样的魔力我就过来了,阿尔弗莱德唤醒了那条龙,是火属性的!该死!现在雷泽尔和阿尔弗莱德正在想办法杀了它,不然落入其他人手中就麻烦了。”
“从海里面升出了一艘亡灵船......总之,那个东西......”他的手颤抖着指向天空中准备大开杀戒的魔鬼。
“大概是那条龙的手下,在远古时代,龙都有着或大或小的军势。没想到随着龙的苏醒,它的部署也会以亡灵的姿态复活......”女人来到了库拉诺船长的身边,心中如同砸下巨石,“不过,这一头应该没有远处洞穴里面那个怪物强悍...当然,要是那怪物觉醒了...”
她手中捏着汗。
“狄萝忒斯大人...快看...”
女人闻声再度看向天空,龙口中的光球已经聚集到了足够的强度,它的头部微微上扬,接着嘴巴尽力再度长大,那光球就像巨大的激光一样喷射而下。
神轰。
船长闭上了眼睛,等待末日之光的普照。
他听到无数怪物的嘶叫声,也迟迟没有受到光芒的杀伤。他鼓足勇气,抱着相信奇迹的心态睁开了眼睛。
深紫色的魔力形成了巨大的球形屏障,竟然将神轰抵挡了下来。库拉诺的身周,都漂浮着无数黑蛇,或大或小,它们“咝咝”地吐着蛇头,尾巴都来自同一个身体。
库拉诺回头,他身后是无数黑蛇构成的巨大神驱,在黑蛇的盘旋中心,浑身漆黑的女人邪魅地扭动着腰部,她的下半身都湮没在蛇群中,她的双手都像是蟒蛇的身体,十指都像是幼蛇的头部。银发更让她妖魅如魔女。
“哼。”狄萝忒斯高傲地蔑笑一声,身体上无数黑蛇露出尖利的毒牙,一霎那朝着天空中的龙身迅猛地突袭。
撕咬声、吞并声。黑血顺着蛇身往下流,浸染了雪地。
船长又庆幸又恐惧:这便是那个神秘组织中的最强女性,能够和南境的王国里上古八大圣灵中的【夜之轨迹】合为一体的狄萝忒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