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牡丹开得真好啊。”太后在逛园子，我跟在她后面，为她捧着随时御寒的衣服，现在春天已经来了，可有几天还是会冷。苏嬷嬷在她身边，笑着答道：“是啊，今年春天来得早。”

在太后宫中服侍了一个月，我渐渐的找到了些门路。苏嬷嬷是太后打小的侍女，在慈宁宫中的地位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她服侍了太后四十多年，一直尽心尽职，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太后已经将她当做了亲人一般的存在。

尽管有着那么高的地位，苏嬷嬷却从来不会作出逾越规矩的事情。严厉管束着底下仆人的一言一行，这太后宫里的规矩，可以说都是她给立出来的。

实际上，太后宫里完全不缺宫女，我来这里很多人都是大吃一惊，也有些不懂事的小太监小宫女会找机会偷偷地打探我的身世。外面甚至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我是京城某某达官的女儿，我自知自己的资格不如别人，遇到这些传言一概置之不理。不想却刚刚好赶了巧，苏嬷嬷向来最讨厌仆人在背后碎嘴，她惩罚了那些传出谣言的宫女，而后又在晚上提拔了我：“明日开始，你便到太后身边服侍吧。”

就这样，我从慈宁宫里身份最卑微的小侍女成为了苏嬷嬷亲自带领的女官，虽说还是奴婢，可在这里的地位已经大大的提升了。

正因如此，我现在才能跟在太后身后，凡是与太后贴身衣食住行打上交道的，便算得上时这宫里最重要的活计。

“皇上最近在忙些什么，哀家许久不见他了。”太后说道。一旁的小太监赶紧回答：“回太后，最近前方战事吃紧，皇上政务繁忙，因此才不能常过来请安。”

太后的脚步停滞了下，皱眉道：“皇上可有注意休息？太医有说什么吗？”

“回太后娘娘，皇上一切安好。”小太监回答得诚惶诚恐，战战兢兢。

“你们这些伺候皇上的人，记得要时时注意提醒皇上注意龙体。”太后的语气里面明显有些不悦，顿了顿又吩咐道，“苏莲，等会儿把前阵子进贡的那几枚人参找出来，给皇上送过去。”

“是。”苏嬷嬷答道，又使了个眼色，那个小太监这才赶紧走了。

我心里暗想，皇上是太后的儿子，太后自然是关心的，只可惜，他们坐到了这么高的位置上，反而不能如寻常百姓家一样享受最简单的天伦之乐了。

“太后娘娘，皇上收到人参后很是高兴，便叫奴婢把这两盆牡丹送来，放到太后娘娘宫里观赏。”用晚膳的时候，苏嬷嬷走进来，身后的小太监将两盆牡丹摆在地上。

太后喜欢伺弄花草，这两盆牡丹开得极好，虽然我不懂花卉，但一看便知这是世间极少的物种。

而且装牡丹的盆子也是极为精巧，洁白上面有着点点彩画，使得牡丹雍容华贵之间少了俗气，更多了些灵秀。

太后很是高兴，上来细细地打量着牡丹，说：“这牡丹白中夹紫，倒是少见的颜色，见惯了大红大粉，这样灵秀的植物反而让人眼前一亮。”

“皇上知道太后娘娘的喜好，所以特特令奴婢送了过来。”苏嬷嬷在一旁笑道，她的笑总是很有限度的，温婉节制，却总是让我心里觉得不舒服，这宫里的人都是那么的谨慎，连一个笑容都是小心翼翼的。

“旖儿，你看这花如何？”太后娘娘笑着看我。

我恭敬地答道：“皇上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虽然奴婢不懂花卉，但只一看，便觉得这两株花有灵气呢。”

“嗯。”太后点点头，我心里松了口气，自小省着那般普通的人家，哪里有时间有闲钱去伺候这些花花草草的，我见过的最多的花无非是后院杂生的几棵蒲公英和野菊花，还好太后对我这种粗俗的回答也好似没有不满意的。

“只是这牡丹，一棵摆在这里显得灵俊，两棵反而显得差了，旖儿，你送一株到兰妃那儿吧。”

我赶紧领命，让小太监们捧了牡丹就往海澜宫走。心里却有些得意，看来我这一个月做得确实不差，太后已经开始慢慢地信任我了，现在还把这种美差交给我。做宫女的，最喜欢的便是给主子们赠东西到别的宫中，因为一般来说都能得到丰厚的打赏。

兰妃是现在宫里风头最盛的妃子。她育有一子一女，母凭子贵，现在三个妃子中最受宠的便是她。

后宫的妃嫔时常来太后宫中请安，我便对她们的情况有了些了解。兰妃是户部侍郎姚大人之女，孟妃是右将军孟大人之女，而丽妃是当今的右相之女。

论出身，兰妃不算得高，只是从我见过她的几面，印象是很好的。长得温婉大方，说话温柔，对太后娘娘也是很体贴，难怪皇上和太后两人都如此宠爱她。

走进海澜宫，便听到了孩子们的欢闹声，兰妃娘娘坐在院子里，小公主正和小皇子在玩耍，侍女扮着大马逗他们。我跪下请安：“兰妃娘娘吉祥，太后娘娘派奴婢来送一株牡丹给娘娘。”

兰妃见了那牡丹先是惊了一惊，然后脸上绽放出极为高兴的笑，像是整张脸都亮了一般，吩咐道：“将宫里那小如意给拿来。”

我得了这打赏是大吃一惊，从未见过份额如此高的打赏，一行人纷纷叩头谢恩。只是我心里有些不解，虽说这牡丹是太后娘娘赠的，可兰妃也太大反应了吧。

一行人刚刚要退下去，就听到门外一个声音：“皇上驾到——”

我们赶紧跪下请安。这还是我第二次遇到皇上。心想兰妃确实是圣恩优渥，国事如此繁忙，皇上还能亲自来到她宫殿里。

“皇上吉祥。”兰妃迎了上去，脸上的笑容像是要溢出蜜一般，我看得出她的喜悦，可心里却有些怜惜，她心里定是心心念念着皇上，所以才会在见到皇上的时候如此的开心吧。

而皇上，我偷偷地打量了一眼，他穿着玄色的衣服，上面绣着团龙，面目清俊英朗，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即使他笑着，依旧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总看着，觉得皇上显得尤为高大，眼里的坚定成熟，更不像是一个才二十二岁的人。

他看到地上摆着的牡丹，一愣，兰妃马上解释道：“这是太后娘娘刚刚派人送过来给臣妾的。”

他这才注意到了我们一行人，盯着我，我心里紧张，不明所以，但总觉得他在看到这盆牡丹在这里以后不是很开心，过了会儿，他才缓声道：“退下吧。”声音亦是清清冷冷的。

我一路走回去，心里还是在想刚刚的事情，凭我的直觉，刚刚皇上并不开心，可是他又是为什么不开心？想了会儿终是没有答案，便把这个问题抛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