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末尾的一个晚上，老夫妻坐在堂屋的一对古老的扶手方木椅上，等着小西屋的信儿。一直到一阵细细的婴儿啼哭声传出来，老太太搭下了眼皮，起身去铺床准备歇息，老爷子没做声，朝小屋的方向望了一眼，低下头也跟着老太太去了。

那小西屋里，刚刚降临了一个小生命，一个女孩。

老太太躺进厚厚的被褥，直到入睡始终阴沉着脸面，表明了心事——她是想要抱孙子的，一连两个孙女的到来令她十分地败兴。

转眼，初生的女孩已经4个月大了，还没有名子，老太太没去看过一眼。终于有一天儿子忍不住，问了老太太一声：“娘，给孩子起个名吧？”老太太没回头，也没抬眼，手里拿着把剪子正改她的褂子领儿，随口说：“叫剪子吧。”

此后，这孩子就被叫“剪子”。

剪子长到1岁，刚蹒跚着学走路，爸爸妈妈就接受上级安排调动了工作，准备到城市里上班去。临走前，老太太拽着剪子回到堂屋没再出来。表明了不许剪子跟去，她还等着抱孙子。

儿媳的眼里蓄着泪，无声地掉下来不断地滑进襟口，儿子不敢做声，拉着媳妇和大女儿走出了小院儿。

从此，剪子离开了母亲的怀抱。离开了乳汁，没有奶粉，更不提营养品，剪子的三餐只有粥，衣服和鞋全是捡别家孩子穿剩的，身上打着补丁、脚上透着破洞。

爷爷常骑上自行车带剪子下田，在田边铺上一块旧罩布让剪子坐上去，由她依依呀呀地自言自语，到后来剪子能自己走路了，就将她安置在田边树下，用一根绳子绑在腰上，另一头系在树干上，爷爷锄地，她在能够活动的范围内摸树皮、玩泥土、捉蚂蚁。爷爷上班的时候，剪子一个人在小院里跟花、草、燕子、鸽子玩耍。

在奶奶不断地呵斥声中，剪子很快就学会了自己穿衣服、穿鞋，自己喝稀饭、吃馒头，抓筷子夹菜，搬板凳点灯，抬脸盆舀水洗脸洗手，给奶奶穿针、弹线，给爷爷打薄扇、拎收音机。

她不知道别人讲她“没有爹妈”的含意，也不关心别人对她的不睬和奚落，自然而然地，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