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年初一，将军府中传出袁将军挛痉，抽搐了三日便驾鹤西去的丧寻。皇帝哀痛，下召封袁将军为忠侯，由将军长子袁峰子袭父位封骠骑将军。袁昭仪因父过世伤心欲觉，恸哭成疾险些腹中胎儿不保。皇上怜惜袁氏，特将去岁年底卞州国进贡的白瓷瓷器，玉器，螺子黛等各送了一半至翩鸿宫中，以表安慰之意。

凌轩开国定都洛城，洛城中部乃是天子所居之地。洛城东南方有一天台，所谓天台乃是祭祀之地。每年元宵后旦日为祭祀日，帝后亲临天台主持祭祀仪式。可除夕之夜皇后惊吓过度忽然昏觉，接连五日卧病在床，于是祭祀之日便延迟至二月。

娘娘，您怎么在这儿睡下了？奴婢将您扶到榻上睡。盈袖端着早膳进门，正瞧见沫儿已倚在桌旁睡着了好在睡得不沉，被盈袖一唤立即醒了过来。

沫儿半合着双眼，懒懒道：前两月感了风寒一天便呕个四五次，怎的进几日觉着沉，挨着桌旁便能睡照？竟是像有了身子的人一般。

盈袖笑说：娘娘自除夕后每夜都做噩梦，晚上睡不好觉早晨自然累了。

盈袖，你说宫中犯了宫规的人死后如何处置？沫儿问。

盈袖自知自个儿的话又让主子想起了除夕夜之事，便又笑说：这大过年的娘娘那些不吉利的事儿作甚？娘娘是个好主子平日里对那些奴婢很是友善，想必那些死去的奴婢不会怪娘娘的。等过完了年奴婢就让人出宫多烧一些纸钱给他们，在请一些高僧替他们超渡，不让娘娘担心。

如此也好。 沫儿点了点头道。

皇上一会儿要来，娘娘用了膳可不能睡，是要出去接驾的。盈袖小心嘱咐道。

本宫知道了。她道。

用过早膳后，沫儿却又吐了一地，不巧正撞见公良曜瑾进门，沫儿立即走至他跟前跪下道：臣妾知道皇上要过来却前去接驾，请皇上恕罪。

公良曜瑾坐在椅上，凝视了一眼沫儿苍白的面颊，说道：朕以为皇后在休息所以未让人通报，皇后平身罢。

谢皇上。沫儿平身后，让盈袖命人将自个儿方才吐出来收拾干净，自个儿定定的站在那儿不语。

过来。他道。

沫儿往前踱了一小步，走至他跟前，他戏虐道：病了几日，倒听话了许多，不再到处乱跑了。

她埋头站着冷声道：皇上的话臣妾岂敢不听？如今凤仪宫中可没剩下几条命仍臣妾挥霍。

听闻你前几日得了热症呕吐不止，现在可好了？他与欲上前将她搂入怀中，沫儿忽的后退了几小步，道：臣妾的身子好多了，劳烦皇上挂心了。

公良曜瑾见她故意闪躲略为不喜，淡淡道：既然你身子无妨，朕便下旨让人准备祭祀之事，将祭祀之日提前至元月二十，皇后以为如何？

臣妾无任何异议，一切听从皇上的安排。她道。

他站了起来面向她走了几步，托起她的下颚道：朕每次临幸后宫，众人皆是笑脸相迎，皇后这神情不悲不喜，难道是不希望朕来凤仪宫？

皇上误会臣妾了，臣妾是一直病着

在加上前几日受到惊吓一时缓不过神来。沫儿愣愣的站着心里却怕及了面前的男子，为何前段时日他待自个儿那般温柔怎的一转眼间又变成了杀人如骂的恶魔？也许，是自个儿一进入他的怀中便忘却了这个自个儿同床共枕的男子不仅仅是自个儿的丈夫，他还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

怎么，皇后似乎不悦？可是觉着朕不应如此惩戒宫人？他直视着面前娇弱的人儿使之不得不屈服跪下道：皇上要惩戒宫人臣妾岂有不服之理，臣妾只是害怕并非不悦？

他冷笑道：怕甚？怕朕？

沫儿被他的笑容吓得神色僵硬，她确实是十分惧怕他，但自古以来只有暴君才希望众人能够怕他，仁君以仁治国自然希望在众人眼中是仁慈和蔼。

臣妾不是怕皇上... ...是头一次见死人... ...所以才会怕... ...她声音一颤一颤的道。

起来。他道。

臣妾不敢... ...她轻声道。

公良曜瑾斥喝道：朕叫你起来。

是... ...她欲起身，只感肚里一阵翻江倒海，像是一个小娃儿在腹中踢闹一般让她作呕。可方才已吐过一次，这下胃里已是空空入也，只有喂中的酸水不停的顺着嘴角流出。

关公公也心知皇上欲要作甚便对门外的几个小宫女喝道：你们几个还杵在此处作甚，皇后娘娘病倒了，还不快去请太医。

是。其中一个宫女应后忙出了去，剩下的几个忙进了皇后寝宫擦拭净了皇后方才所吐的酸水。

不过须臾，曹太医便急匆匆的赶到凤仪宫，待他把过脉后知是沫儿前几日受了惊腹中胎儿亦是受到了惊吓，再加上她原就有病在身这才导致沫儿时常呕吐。看到与自个儿的旧友如今已是这般境况了皇上依然不见担忧之色，他便不禁隐隐有了怒意，但自个儿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太医又岂敢对皇帝不敬，遂平定下自个儿的怒气道：皇后已有三个月的身孕贪睡乃合常理，只是娘娘受了惊亦伤了腹中的胎儿才动了胎气呕吐不断，臣开个安神的方子给娘娘，娘娘可以与平日里送来的安胎药一同服用。

此言一出，沫儿一惊。自个儿何时有了身孕了？沫儿瞥了一眼公良曜瑾，只见他神色淡然不见任何变化，像是早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一般。早前，皇上曾以皇后有孕为由保住自个儿的后位，所以众人皆知皇后有孕连凤仪宫中的太监宫女也不例外，除了自个儿便只有皇上和盈袖知道自己并非有孕。忽的，沫儿恍然明白，皇上其实早知自个儿有喜或许盈袖也知晓，若不是如此皇上怎会让第四个人知道自己无孕。原来，只有自个儿一人被蒙在了谷里。

待曹太医退下后皇上为不让众人打扰皇后休息便让在寝宫服侍的宫女退了出去。

沫儿抬起头望着他问道：臣妾当真有孕？曹太医......说的可是真的？

虽然他一早知她有孕时有些欣喜，但在沫儿抬眸时眼中流露出的诧异和惧意中他的欣喜全然消失转化变成了怒意。

他默默起身道：这几日皇后好生

养着，先帝丧期虽未结束一切应当从简，但祭祀一事非同小可。朕大年初一更国号为初新乃朕继位第一年，皇后务必打扮得简洁又不失贵气，莫要让人觉着我凌轩国母弱不经风，一副病态。

她失神未语，直至皇上离去了他也未缓过神来。方才他仿佛有那么一瞬露出了笑意，但那斯笑意却在自个儿望向他的那一刻全然而无了，所以他是因为自个儿怀上了他的孩子喜悦而笑。

沫儿抚着自个儿的小腹，不禁也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