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老天就是如此可笑。

命运的轮轴注定两人的轨迹相悖，却又坏心眼地使其交叉了一瞬。

只一瞬，不如不遇。

很久以后，当一切尘埃落定时，她会倚在青墙边，看着满眼锦簇娇艳的桃花发愣，也会眯起眼，试图从被尘埃埋覆的过去找到那段未熟透的杏子般青涩的回忆，然后会想，倘若那晚在琼花楼先找到的是云崎，这一切会不会变得不同。

可惜，命运的轮转不容许回退，它只能承载着无数人的悲苦与愉悦，奋力朝前滚动。

就如那晚，那个在朱砂人生画上浓重一笔的无月之夜。

娇笑声不绝，丝竹之乐从每个雅间传来，端的是吴侬软语，巧笑嫣然。

各种声响汇聚得嘈杂不堪，根本不可能凭音色将师兄们辨认出来。意识到这点后，她不得不放弃了辨声的念头。

但那眉，那眼，确实是枫无岳无疑。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目，淡淡朝她看过来，不知为何，那眸子瞬间变冷。

我不认识他。

她默默在心中念出这句，咽了口唾沫，若无其事地转身，僵硬地朝楼下走去。

她也想起了之前在楼梯上遇见的少年，那就是三天前那个领头的布衣，若她没猜错，他应是楼上男人口中的紫陌。

亏她被称作是桃花境中天赋第一聪慧无双的人，怎这生迟钝？也许，早一点想起，便能省却如今的尴尬了。

虽然可能性很小，可是但愿他没认出她。

晃神间，她已有些哽咽。

她真的不认得他了。

“小公子？”之前那个贪财的小娼妓认出了她，见她嘴唇咬出了血色，连忙上前扶住了她。不过十二三岁的年龄，却已因经历太多事故而生得很成熟，巴掌大的小脸上闪着精明的光，可此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确确实实是关心。

“小二，再来两壶酒！”

楼下的客人大喊道。

朱砂松开唇，白牙染绯，道，“我要喝酒。”

小娼妓笑了，眯起的眼像两弯月牙，“公子还小，喝酒不合适吧。”

“我要喝酒。”她死命睁着眼，再次重申。

小娼妓拗不过她，且有钱赚是好事，客人如此强硬，断然没有放着钱财不敛的理儿，于是乎笑道，“小公子可要雅间？”

“要！而且要最贵的一间！”师傅连懿有的是钱，她不开心，若能消愁，再多的钱也花得。

“那么……”小娼妓沉吟一会儿，道，“公子若是买醉的话，请随愁纱到这边来。”

片刻后，展现在朱砂眼前的是一间名副其实的雅间。

淡青色的帘幔，深褐色的梨木圆桌，百鸟朝凰的屏风，以及最重要的清静安逸的环境。

她诧异道，“青楼不是人满为患么，这么好的房间怎么没人定？”

愁纱笑容可掬，“好虽好，却是金额太贵，出得起价的人不多，而达官贵人若要清静之地也断不会来我们琼花，不过定的人也不算太少，今儿个是恰巧剩下了。”

朱砂颔首，方才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在脑中再次浮现，她咬了咬牙，踏步走了进去，大声道，“上酒，上最贵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