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月迷津渡•我执•抉择(上)
纷纷扬扬的雪,缓缓自阴霾的天幕飘落。
司马庭从雪坑里爬起来,眼神空洞茫然地仰望着天空。
呼出的气都是冷的,身冷,心更冷。他觉得自己将要死在这片雪地里了。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漫天飞雪,和时之碎片中的景象一模一样。
那个有着茫茫雪景的时之碎片,在司马庭悲痛湘君的消逝之时撞上了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吸入其中。
湘君最后不光说了再见,她还说,你一定可以通过试炼的,一定可以。
因为史家笔的无情,并不是真的无情,而是经历了悲伤与绝望后的彻悟。
她说,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没有像你父亲那样乱来。我很开心,我走的时候你没流一滴泪。
可其实,她就在他的身后,有没有流泪,她是看不到的。
但只要她不想看到,司马庭就绝不会掉一滴泪,绝对不会,死也不会。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司马庭不知道他要往哪去,只是不停的走着,走着,也许直到走不动为止,也许这片雪地就是他最后的归宿。
他会死吗?会吗?这个原本并非真实的世界,是否真的能要了他的命?对他来说,这个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真实,自他失去力量的那一天起,自光和影相伴相随的那一天起。
无可否认的是,离开史家笔力量的庇护,他的身体正变得越来越虚弱。以前跟着项氏一族风餐露宿的那段日子,他身康体健,如武侠中的内功高手一样寒暑不侵,无论是冷热都不会对他有丝毫影响,也从未得过病,连那剧毒的鸩羽千夜都对他毫无作用。可是现在……
“咳咳……”一连串剧烈的咳嗽,肺腔撕裂般的刺痛。司马庭揪住衣襟,喃喃道:“感冒了吗,这下可糟糕了。”
茫然四顾,目光穿透风雪,司马庭惊喜地发现远处有一幢房屋,依稀是个酒馆,天无绝人之路大概就是如此吧。
司马庭振起精神,靠着求生的信念踉踉跄跄地走到跟前,突然一声巨响,一个不明物体飞了出来,在雪地里滑行一段后重重磕在篱笆上,再看房屋的墙壁上赫然出现一个人形的缺口,风雪呼呼地往里倒灌。
“嘶——真惨,里面在搞什么啊?”司马庭也不走门了,凑到破洞边沿小心地探头张望。
好、好多人在打架!混乱,太混乱了!司马庭目光一扫,屋内唯一一处平静的地方却安坐着一个年轻俊秀的男子,身前摆置着一架古琴,神态安稳,面色冰冷,对眼前的混乱熟视无睹。
高渐离?!!!!!
司马庭揉揉眼,分隔许久,在这里再度见到墨家的人,怎么不让人觉得意外?他简直以为自己又做梦了。不过他很快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热闹的混战上,再仔细一看,那以一敌众,一边拳打脚踢一边抱个酒坛时不时抽空喝两口的,怎么也那么眼熟?
渐渐地,那个年轻人的面目与印象中的某小孩重叠,司马庭嘴张得都能塞一个鸵鸟蛋,头脑中的第一个反应是:不会吧?天明都长这么大了?再看高渐离,怎么感觉反而更年轻了?这……到底是过去还是未来啊?司马庭顿时风中凌乱了。
“不喝酒怎么能交朋友呢,来!喝!”那个疑似未来版天明的人身手很是了得,性格貌似也很豪放,喝酒跟不要钱似的,自己喝还不够,一边打还一边给别人硬灌。
这是在交朋友的样子吗?
看到这诡异的场面,司马庭犹豫了,进,还是不进呢?外面是天寒地冻,里面炭火熊熊,司马庭只犹豫了一秒就果断地从破洞中钻进去。然而高手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高渐离没什么表示,那边打得血脉贲张的某疑似天明的酒鬼却踉踉跄跄一个错步,司马庭还来不及缩墙角呢就被这人勾肩搭背,不分青红皂白地酒坛递上:“来,喝!”
“啊啊啊我不会喝酒!别灌我啊喂……咕嘟咕嘟……”一股子浓烈的辛辣入喉入腹,呛得司马庭涕泪横流。那可都是酒精浓度足以燃烧的烈酒,司马庭怎么受得住?很快全身发烧,头脑也晕晕沉沉的,只觉天旋地转,人影憧憧,四肢也失去了力气,沉重至极。
好想睡觉……司马庭迷迷糊糊觉得腰腿、后脑勺一股钝痛,然后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