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小姐下山了
天晴,初阳。
天空灰白,骄阳似火。
东城,凤凰山。
东城城门。
群匪立于城门,举目望去东城城前,群匪遮天蔽日,场面空前的盛大,凤凰山山顶黑压压的一片。
“城主,我也要和大小姐下山。”
“我也要下山。”
“我要追随大小姐,我要保护大小姐。”
东城凤凰山城主危磊坐于虎皮大椅摆出城主的威严道“东城城规,执行任务,不管何等凶险,都只能一人前行。”
此刻的危磊威严不下于上天的威严,群匪默然。
危蔷望着山下,再望望东城,就要离开生活了十八年的家离开十八年来一直照顾自己,一直痛爱自己的诸位叔叔,危蔷心里有些不舍。
“诸位叔叔,我下山了,我会想你们,不用为担心,你姑奶奶我这次劫镖一定会成功的。”
“甚好,甚好,大小姐此‘你姑奶奶我’用的甚好,甚有气势。”
“甚好,甚好……”
群匪痛哭不已。
危蔷往山下走一步,回头一步。
群匪低头痛苦,抬头望着危蔷的背影。
“爹,记住,三日洗一次澡,多喝水少喝酒,不要只吃肉,初一十五是你的斋戒日。”危蔷教训他老爹。
一匪嘀咕“城主被大小姐教训了。”
一匪低思“大小姐变得有些罗嗦了。”
突然,有着上天威严的危磊摔下了虎皮大椅,跌跌撞撞地跑向危蔷抱着她,痛哭道“蔷儿,你能不能不走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爹,不要乱用俗语,你现在不是嫁女儿。我不会是泼出去的水,是男人你就不要像小孩一样哭得不像样,不成体统。”危蔷眼里泪光在打转。
危磊哭得更伤心。
“年迈的老爹向嫁出去的女儿撒撒娇又有什么不可以,男人就该这样。”
危磊绝不是年迈之人,他才不过四十。危蔷现在也不是嫁出去的女儿。
山下的世界是怎样的?
江湖又是怎样的?
危蔷兴高采烈地拿着随身的佩剑,奔行如飞下了凤凰山,迎面吹来的风凉爽,空气清新。
危磊恢复上天般的威严。
“东城的人,听着。”
群匪肃然起敬。
危磊如帝王般伸出左手,遥指凤凰山下。
群匪竖耳听着。
危磊颁下法令——
倾城出动,下山沿途护送大小姐。
群匪喝彩,声震凤凰山。
山下的危蔷停下脚步,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转身,抬头,凤凰山依旧,景物依旧。
自己的家没有任何变化。
危蔷心情舒畅而又兴奋,脚步轻盈,蹦蹦跳跳地走下山路。
危蔷一惊,拔剑。
“是何人?”
“大小姐,这可不行,你怎能一下山就如此的高兴,一高兴就如此的大意,若是我这双手不是拍你的肩膀,而是拍在你的脑门,那么,大小姐,万事休矣啊!万事休矣啊!”
危蔷收起剑,怨道“五叔!你偷跑下山!”
来人是少左眼的老五。
“怎么可以说是偷跑呢?我是正大光明地下山的,就是没人看见而已,我在此处可等候大小姐多时了。”
危蔷蹙眉,道“一个人走江湖,一个人劫镖,那样才好玩,五叔,你还是回去吧,这是东城的规矩。”
老五笑道“大小姐,东城城规是只能一个人执行任务,你劫你的镖,我也有自己的任务。”
“哪有这么巧?”
“一点不巧,我的任务就是保你安全。”
危蔷知道说他不动。
“爹!”
等老五知道自己上了大小姐的当回过头时,危蔷已经在一里之外了,他冷笑一声。
大小姐还是这么的天真。
关阳道上,芳草萋萋,细雨蒙蒙。
一辆马车徐徐前进。
十几个身着粗布麻衣头戴斗笠风尘仆仆的汉子护送着这辆马车行走于关阳道上。领头人是一个精壮汉子,脸上充满着凌冽的杀气,身旁站着两个消瘦之人,眼神犀利。八个粗汉伴在马车旁。
一人断后,拄着拐杖缓缓前行,是个满脸病容的老者。
“怎地有个老头跟在马车后面,像是随时都要倒下似的,前面那个手持关公大刀的领头看来挺厉害的。”
“我就说你还太嫩,江湖之事没有你想得如此简单,那个拿大刀的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畏惧,可惧的是那随时都要摔倒的老头,别看他一脸的病容,在大雨中走山路他却是气定神闲,想必内力颇为深厚。还有那两个伴在手持大刀左右的人功力也是不可小觑,是用剑高手,一人左手使剑,一人右手使剑,手上的老茧快有一寸厚了。都是棘手之敌啊,大小姐,真亏我跟着你来,要不万事休矣,万事休矣啊。”
“五叔,瞧一眼,你就能看出这么多事,比我两只眼都管用。”危蔷显得很吃惊,很佩服。
老五甚是得意。
“大小姐,这些日子来你还想要甩掉我,现在知道有我跟着的好处了,也知道我单眼的好处到了吧。”
“五叔,别说话了,他们快要走进了,你一说话就很大声,可别让他们察觉了。”危蔷压低自己的身体,藏在灌木丛中,担忧道。
雨打在脸上。
冰凉。
“好,大小姐,甚好,你已经知道警惕了。”
“嘘!”
马车已经走进。
太阳探出了脑袋。
雨竟是说停就停,毫无预兆。
“这雨停得蹊跷啊,大伙小心,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马车旁的一个粗汉道。
“胡说,雨停了不正是天助我们,还要这斗笠作甚?”手持大刀的领头人将斗笠一扔,很是豪气。
“大伙,关阳道上多有响马强人出没,可不要大意了,未到金陵之前定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拄着拐杖的老者低头阑珊前行好像在自说自话,声音却是犹在耳边。
“不好,大总管,有强人。”手持大刀的看上去很是精悍,此刻却是吓得脸都白了,刚刚的豪气已然不见,大刀落在地上而不知,茫然四顾。
“废物”站在那人两旁的中年人一人一脚将他踢飞数丈,
倒地身亡。那人竟是无一丝武艺。
灌木丛中传来“呀”的一声。
惊惧。
一条性命就此被抹去。
简简单单。
他只是一个没用的饵。
做什么事都需要饵。
“啊”
危蔷在心里又是惊叫出声,心怦怦地乱跳,一双大眼睛直直地望着前面。
眼前走来一人,走得很慢,很慢。
“你是何人?有何目的?”
“***,你们给老子把东西交出来,就饶你们狗命。”
这句话是强人的惯用场面话。可是此话一出,危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实在是没忍住。
“大小姐,你笑得太大声了,不过……是挺好笑的,看此人也是为这趟镖而来的。”老五的声音更是大,大得如雷贯耳。
幸好,没有暴露行踪,他们的声音被哄堂大笑给掩盖了,押运镖货的一干人等笑得前俯后仰,那拄着拐杖的老者也笑道“有趣,有趣之极!”
不是嘲笑,是打从心里的笑。
为何这一句话会让所有人都大笑呢?
很奇怪。
他很奇怪,这些人在笑什么,要抢人东西的时候不都是这么说的,他记得很清楚。以前就有一个人拦住他的去路要抢东西,就是说的这句话。
此时,他要抢东西,因此,他先说了这么一句话,意思是他要抢东西。
抢人东西,他会有点觉得不好意思。
所以,抢人东西前,他会先行告诉人家,他是来抢东西的。
土匪强人则不然,他们说这话只是为了威风恐吓罢了。
同样是这么一句话,为何这些人会笑呢?而且绝不是嘲笑。
难道是记错了?
他没有记错,这句话本身不会惹人发笑,惹人发笑的是这句话是出自他的口中。
他说这话惹人发笑并不奇怪。
但凡是一句话都有其抑扬顿挫,感情起伏的,尤其是骂人的话更是要有骂人的感情。
可是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一字一顿地念道“***……”他只是将一个字与一个字拼凑在一起,然后,一字一字念了出来。
说这话本是为了增强气势,可是他说这话却像是孩童在学说话。
听到以这种口气讲出这种话来,想必不笑都难。
他却是纳闷了。
为何笑?
“我是来拿凤血宝石的。”
恢复了他一贯的口气,虽无任何的感情,却是冷冷的令人捉摸不透。
他往前走,一步一步走向他们,走向马车。
笑不出来了,前面两人拔出了剑,车旁的八个人从马车轱辘中抽出了刀。
拄着拐杖的老者只是缓缓地朝着他们走来,距离不远,可是他走得实在是很慢,似是永远也到达不了目的地。
“你是何人?是如何得知凤血宝石的”
他往前走。
“狼。”
他从不拒绝回答别人问题。
“狼?”
“你是狼?”
“对。”
他们再也笑不出来了,表情古怪之极,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惊疑,恐慌,惧怕。
面对他,人从来就是这种表情,他习惯了。
持剑的一人脸色惨白,道“难道……他……就是江湖传言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