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在隐隐枪炮声中紫珞根本睡不安稳，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片黑色烟霭缠绕着她，迷迷糊糊地她仿佛看见父亲凯旋了，入城了，乐声震耳，所有的人都向他欢呼雀跃。但是一阵大风狂吹过来

，忽然半空中啾啾地飞过许多子弹，人群立即胡乱叫着：“快跑啊！”连忙四散奔逃。她看见父亲举起一支手枪吼叫：“跑什么，跑什么！”人群却是哄地猛冲过来，把他冲倒，他忽然栽倒在地，身上有许

多个密集的弹孔冒出津津鲜血，她吓得大叫一声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

“大小姐，怎么啦？做噩梦吗？没事的没事的，你就快睡吧，不用担心镇守使大人！我在这儿守着你呢！”柳妈正站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纸糊的窗透进日光，天已经快亮了。

“哦.....”紫珞抚着砰砰乱跳的心口。她浑身大汗，内衣都已经湿透了。她也睡不着了，就起床换了衣服，道：“老郑呢？赶紧叫他去打探一下消息吧！”

这时候外边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回来了！父亲回来了！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只要回来就好！

紫珞飞跑出门外，一颗心却忽地跌到了谷底。她看见所有的人都一脸的懊丧。戚少校站在那新炮车旁，见她跑近来，满脸悲伤地抬头望着她。

紫珞身子震抖，在柳妈的搀扶下走了过去，看到了跑车上用一块白布遮挡的那个熟悉的身形。当她揭开白布的时候，镇守使的脸庞便露了出来，还圆睁着双眼，当真是死不瞑目。

紫珞惨叫一声，晕迷过去。 昏昏沉沉中，她听见戚少校声嘶力竭的大叫声：“镇守使被敌人打死了！敌人的一发炮弹打过来，正好在他身旁爆炸！他不幸遇难！我们一定要为他报仇！报仇！”

首先自然是要办镇守使的后事。这全由戚少校筹划，十分盛大。先在镇守使府内设了灵堂，圆照师傅和阿天被拉了来，喃喃地念经。戚少校给镇守使府原先的主人下命令：“你们有什么好的寿木、寿

衣，先拿出来给镇守使用！”那主人哭着脸不出声，戚少校便命士兵们在镇守使府内翻找，果真找出一副厚厚的楠木制的上等棺材，还有几套绸缎寿衣，正好给镇守使用。

天要塌了。最疼自己的亲人离开了。紫珞在恍惚中，被柳妈搀扶着像木偶一样换上孝衣，跪在灵前的草堆上守灵。

她的眼中没有泪。她似乎觉得世上只余下她一个。

她看见陈老先生过来安慰着她。阿天也走过，默默地望着她，似乎要吐出安慰的话语。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是先走开了。

老郑他们被叫过来，走进灵棚里给镇守使沐浴更衣。老郑揭开白布，却发出短促的叫声：“啊！”不过他抬起头，便看见戚少校他们冷冰冰地站在眼前。他于是什么都不说，把心里的话强自压了下去。

第二天就出殡，把镇守使埋了，起了个大坟头。

送完父亲最后一程，紫珞觉得全身是那么疲乏。戚少校说：“柳妈，快带着小姐回去歇着吧！你别着急，以后过日子还有我呢！”他的口气就像是未婚夫体贴未过门的妻子一样。或许他是在提醒紫珞

，别忘了两人之间的婚约。紫珞心里，泛起一丝奇特的感觉。她真的要履行婚约么？可是除了他，在世上她还有谁可以依靠的呢？

紫珞回到屋里便栽倒在床上。柳妈安慰着：“大小姐，日子还得过，镇守使大人要是知道您茶饭不思，太过悲伤，他也不会好过的！先吃点素饭吧！”

紫珞勉强坐起来，吃了点饭。忽然，门外响起低低的叫声：“大小姐！我能说几句话么？”

是老郑。不知道他与自己又有什么话要说？

柳妈看看紫珞，见紫珞点点头，柳妈便开门让他进来，他一下子闪进门，把门反栓上，脸色显得十分郑重、古怪。柳妈和紫珞都有点奇怪的望着他。

果真，老郑一开口，便叫她们吃了一大惊。

“大小姐，我怀疑镇守使的死很有问题！我给他沐浴更衣，发现他是在背后受的伤，而且像是枪伤！可是，那戚少校不是说他是被炸死的么？”

紫珞颤抖了一下：“你是说......”

“很可能，镇守使是被自己人从背后开枪打死的！”

轰的一声，紫珞觉得自己两只耳朵呼呼直响。老郑又说：“不过我确实不太懂。这个伤也可能是被炮弹炸伤的。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就是了。”

“那、那该怎办？”紫珞身子簌簌发抖。确实，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但是，也说不准是假的呢？

柳妈叹口气，对老郑说：“这个话不能随便说。你还是先不要乱扯淡吧！你先自己留意，等有了确凿证据再说吧！”

老郑点点头：“说得是！我会慢慢联络人来问。我们先都不要露了口风，只在心里留点神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