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该怎么形容呢？

不容置疑的，世界就像一张被墨水浸染的宣纸，铺天盖地的黑暗填满各个角落每个缝隙。那种感觉，就好比一个落水的人游了一整天，但因为海上浓稠的雾，而看不清前方，身心疲惫至极，于是失去了继续游下去的勇气，而那个人就在离海岸两海里处淹死了。那该是何等的绝望，才能任由冰冷的海水一点一点吞噬身体。

现在，乔羽裳就感觉自己是那个被浓雾迷茫了方向的落水者，庆幸的是，她不是一个人。即使同处于冰冷的海夜，也因为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而不至于丧失希望。此刻，她的心，异常地平静。

幽暗的槐树林，时不时传来。经过一天的时间，虽然有镇魂锁的压制，但灭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死神的惊人恢复力让作为人类的乔羽裳惊叹不已。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有什么在黑暗中暗涌，乔羽裳忍不住挨着灭坐在树下，“灭，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待。”灭气定神闲地说。

“等待？只是坐在这等着么？”夜色中，女生的声音有点诧异。

“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可是……那兰德学院的学生怎么办？”灭看不见女生的脸，他的眼前却浮现出女生满是担忧的神色。

“放心吧，我们早已经不在兰德了。”伸出去到半途的手，被镇魂锁拉扯住，停在半空中，只好收回。

“欸？！”乔羽裳惊讶地叫出声。

“一个礼拜前我们就不在了。”乔羽裳似乎又看到了灭那张淡然又得意的脸。

“欸？？！！”女生的声音拔高了三个度，“那这里是哪里？！”

“槐树林啊。”

乔羽裳对灭囫囵吞枣似的说话方式不满了：“哎，伟大的死神先生，你能不能别吊别人胃口？一次性解释清楚行么？”

“很简单，我和修，在一个礼拜前就在兰德布置好了结界，并施了古老的镜水咒。”

“镜水咒？那是什么咒术？”

“简单说，就是倒影返真，或者更形象些，就是让镜子中的影像变成短暂现实并代替真实事物的咒术。”

“那么，照你这么说，我们虽然是在兰德学院的后山槐树林，但并不是在真实的槐树林里？”乔羽裳开动脑筋，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开什么玩笑……那之前的异化的傀儡都是假的么？”

“我从来不开玩笑。”即使天亮了，乔羽裳不用睁眼也知道说这话的灭一定是臭着一张脸。“我说过了，镜水咒施行之后，镜像会在一个短暂的时间里，代替真实事物，成为现实。这就意味着，在真实现实里的兰德学院出现了异化的傀儡，并通过了这个咒术空间，转移到了镜像现实里。”

“那我们究竟在哪？难道在真空里么？”乔羽裳糊涂了。

“不是，我们就在与真实的兰德学院对称的镜像世界里——兰德学院的地底下。”

“地底下？！”乔羽裳都有点讨厌现在的自己了，就像个花痴大傻蛋一样，就知道尖叫。她想，原来自己竟然在地底下生活了一个礼拜。鼹鼠也不过如此了。可是她还是没搞懂为什么在地底也像在地上一样呼吸自如，甚至和平时生活没什么两样。难道镜像世界真的短暂代替了真实世界？她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镜像与现实的差异，把思考关注回现在二人所处的境地。

“好，就算是你那么一回事，那贺美美……”乔羽裳顿了顿，现在一提起这个名字她的心便会莫名地刺痛，鼻子忍不住发酸，“他们怎么没发现这点？”

“他们马上就会发现了。”灭的声音少有地低沉下来。

“为什么？”

“因为修。”一个礼拜前，修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可是从昨天的战斗中，就能够知道修的问题早就存在了。

“修……他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女生的声音里含着哭腔，泫然欲泣。

“我……不知道。”第一次，灭的声音出现了迟疑。以往的他，总是干净利落决绝冷漠。在他看来，修也不过是解决兰德问题的暂时搭档而已。可是为什么现在的他，却会因为身旁的女生一哭一笑而有所改变？

乔羽裳靠近灭，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头靠在灭的肩头，小声地，异于平常的撒娇语气，说：“我累了，让我靠一会好不好。”

不等灭的答话，她就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头靠在灭的肩头，安心的睡意袭来，她闭上了眼，朦胧中似乎听见了灭小声却肯定的回答“好”，终于阖上了眼，沉入睡乡中。

她不知道，远处，一片黑压压的暗流朝他们涌来，带着凛冽的杀气。

——如果没有遇见你，生命该是何等的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