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死灵之国
不知从什么方向吹来的强劲的风,渐渐停了。
刺眼的白光似乎也消失了。
乔羽裳尝试地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袤的草原。
远处前方,有一些穿着白衣的人在走着,看似漫无目的,其实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他们走得很缓慢。走在最前面的人,一袭白色斗篷,兜帽处还可看到绣着金丝的花纹,兜帽下是一张精致得模糊了性别的脸,从他高大的身材可以推测那是个男人,这个男人有着一头金色的卷发。他手捧着一把金色竖琴,在天空中飞。他的身后是一对振翅的洁白羽翼,散发出的圣洁光芒,就像个天使。
柔和的风轻拂过耳边,叮铃啷当的响声在草原回荡。
张嘴大声向前面的人喊,一开口声音却遁入空气,消失于无形。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飞在空中的天使朝她飞来,他抚动琴弦,清脆悦耳的琴声如风中的呢喃。走在前面的人,突然转过身,也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他们慢慢靠拢,这才看清他们的脸,都洋溢着幸福的安详的笑容。他们手舞足蹈般,拉住乔羽裳,往前走。
乔羽裳被拉住,停不下脚步,随着他们往前走。
优美的琴声在空中流淌。
乔羽裳抬头看天空中的弹奏着乐器的人,是天使么,可是头顶为什么没有金色光环?时不时能够听到的叮铃啷当声音到底又是什么。她的心里疑问丛生。
越往前走,脚步越重,呼吸越沉。明明是在草原上,而且走的很慢,为什么却觉得如此疲惫,仿佛翻过几座大山一样筋疲力尽。
好累……好累……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个词汇。不绝于耳的叮铃啷当的声音却渐渐
乔羽裳只觉得脚被灌了铅,身体有如千斤铁般沉,似乎连眼睛也累得快睁不开了,呼吸越来越微弱,她就像一条被海浪抛上沙滩浅洼的鱼,苟延残喘着吐出泡沫一般,不过,她溢出的不是泡沫而是鲜艳的血。落在她的纯白衣裳上,绚丽得刺目。
这群拉着她的人似乎没发现乔羽裳的不适,因为他们从始至终都没看过她一眼,只是像纤夫拉船一样盲目地拉着,一直往前走,只是在走而已,原本幸福安详的笑容不见了,表情空洞,仿佛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
乔羽裳的瞳孔越来越涣散了,不一会就好似咽气一般完全闭上了眼,她整个人就像一具尸体,脚被拖在地上,就这样被这群面无表情的白衣人拖着往前走。
突然之间,万里无云的天空却彤云密布,仿佛黑暗降临。强劲的风把昏迷中的乔羽裳的头发吹乱了,她的白色衣衫就像一面在风中鼓动的旗帜。她的脚上显现出一副镣铐,这群拖着她往前走的人脚上也带着镣铐。
叮铃啷当——
叮铃啷当——
脚下的青青草原仿佛被烈火侵蚀,眨眼间,就变成沟壑纵横的巨大山脉。原来他们一直在爬山。不是向上爬,而是在山谷峡洞里穿梭。
飞在空中的天使也变成了穿着黑色斗篷的死神。他一手握着镰刀,一手拿着个白色的骷髅头,那张大了的仿佛死前被强行掰开的嘴里放着一个透明玻璃状的沙漏,红色的沙一点一点往下漏。他回头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乔羽裳,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他带领着这群人行至地底最深处。哗哗的水声不绝于耳。
“停。”他一挥手,这群白衣人立即应声停住。
一道石门挡住了去路,门上刻着审判之轮,还有一些古老繁复的文字。这是地狱之门。
他走到门前,把手放在门上,默念着咒语,审判之轮慢慢转动,黑色的光芒如暗流肆意涌动而出。
“欢迎来到,死灵之国,亲爱的死灵们。”即使近在咫尺,他的声音阴冷得让人毛骨悚然,阴森可怖的笑声飘渺如风中铜铃。
哗啦啦的水声响彻耳边。
一条巨大的黑色河流横亘在他们面前,水流湍急如万马奔腾。
一只小船向他们漂来。那就是一只很简陋的小船。船上的人看不清,他似乎融进了这黑暗里,这有那把靠在肩头的巨大钐镰,闪着耀眼的光芒。
“嗨,虚。”他像舟上的黑衣人打招呼,依旧是冷笑。
“嗨,晓,这次你的收获不少啊。”黑衣人取下兜帽,收起了那把巨大的镰刀,一张同样没有表情的阴郁的脸。他的眼睛如猎鹰般在他身后的那群白衣木偶身上游移,最后犀利的目光钉在了倒在地上的乔羽裳。
“就是她么?”
“这与你无关。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六长老怪罪下来是谁的责任?”晓冷笑着斜眼看他,把手里的骷髅沙漏举高,上半部分的沙漏里的沙不多了。
虚闷哼一声,不再言语,把船摆到岸边,他的脚下。
晓回身,朝地上的乔羽裳伸出右手,拨了拨手指,乔羽裳整个人就漂浮起来,随着晓的手势,落到了虚的小船上。他也迈上小船。
虚长篙一点岸边,船就离岸几丈远了。他一边撑着长篙,一边目不斜视地直勾勾地盯着躺在船上的女生,就像猎鹰看准了猎物一般。
晓瞥了他一眼,“你看够了没?”
“没。”虚诚实地回答。“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死灵还会昏迷。”
“啊,她不仅昏迷,还吐血呢。”晓打趣道,明明是充满玩笑的意味,语调也是那么冰冷。
虚似乎习惯了他这种冷冷的嘲讽语气,淡淡地说:“她不是死灵。”
“嗯。”晓应声点头,声音很轻,被湍急的流水轰隆声盖过。但虚还是听见了。他的眼睛不仅像鹰一样犀利,耳朵也如动物一般灵敏。
“为什么要把不是死灵的人类带来这里?这里可是死灵之国。”
“她的确不是死灵,但谁说是人类了。”
“那是什么意思?!”虚完全震惊了,从她登上船的那一刻,他就能明显感到她顽强的生命气息与鲜明的生命特征,完全不像一个死灵。分明是个阳寿未尽的人类。
“秘密。”晓得意地笑了,“我们得下船了。”他一抬手,乔羽裳便从跟在他身后漂出船。
“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虚阴郁的脸因为晓的故意透露而抓狂了,冲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喊。可前方的人完全不理会,好似聋子。他闷哼一声,长点竹篙,撑起船来,不一会儿就回到了河流的入口处。
“要过河,付渡资。”虚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早已吓作一团的白衣木偶们,冷冷地说,阴郁的脸孔仿佛结了霜。
一个死灵颤颤巍巍地递上一枚金币,虚掂量着那枚金币,用手指了指后面示意他上船。剩下的死灵们,见状也陆陆续续递上自己的金币。这些金币都是他们死后,家人放在他们的嘴里的。最后只剩一个死灵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孤魂野鬼,身死他乡,没有家人为他死后塞金币在他的嘴里。
“那个……能不能让我登船……”
虚眼神一凛,打了个响指,这个死灵就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扔进了河流中。
“不好意思,死灵之国不欢迎你。”
死灵的身体一点一点被河流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