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往昔岁月
大夏开国二十八年以来,帝位尚未传出去,开国的太祖便是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君王。
当年太祖起于莽苍——这么说不正确,因为琉月知道她家并不是来自于穷山恶水之地——虽然当时她还没出生,只是居于边境,生存环境恶劣了些而已。并没有后世史书上所写的“飞鸟不过,山水极恶”。虽生活困苦,但还不至于活不下去。
——要知道,在那个动荡的时代,能活下去的日子,便不是坏日子。
但很快他们一家就活不下去了,当时乱世,各地群雄并起起——说是“群雄”,事实上起兵的不只门阀士族,英雄枭雄,还有占山为王的盗匪,不服管教的帮派……那世道,真可谓是群魔乱舞。
边境守军忠于王室,在听说中原隋阀造反,挟天子以令诸侯时,率了一半边境守军进京勤王——自此乱世便正式拉开了序幕。
那时整个朝廷已经快要腐烂了,吏治腐败,即使丰年苛捐杂税也能使之变成灾年,权臣宦官当政,天子愚弱——一切乱世的苗头都齐聚了,就等有人揭竿而反,有人勤王,这乱哄哄戏台上立下千秋功业。
然,历来朝代更迭,总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自前朝末帝崩到大夏建朝十年时间,中原地区哀鸿遍野,十室九空,孱弱的百姓在无情的乱世风雨中苦苦挣扎,却谁也看不到这黑暗尽头。
内乱不止引得来外贼来窥,本就蠢蠢欲动的北元觑得时机,摩拳擦掌亟不可待,想趁中原动乱之际染指这锦绣河山。
太祖就是在那时以文弱书生之身,和他的亲哥哥昭王一起带领乡民,训民为兵,内抵动乱,外拒强寇。
当时兄弟俩没有称王称霸的心思,不过是希望以一己之力护得家人乡亲安康,然而那个时代从来由不得人,兄弟二人心怀仁义,对于来投奔的流民总是尽力安置,对于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来说,能有一口饱饭——或者不饱也可以,只要能有一口饭吃,不至于而死,生活便有了指望,于是各地来投奔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引起某些势力的重视。
有时,造反不是由得你想不想。虽无心争霸,却被各大势力拉拢打压,在与各大势力发生多次摩擦后,他们兄弟便明白了,在乱世中守着一方桃源与世无争根本不可能,动荡会将所有人牵扯着步入争夺的漩涡,最后让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奋起反抗。
且战且抚十年过去,最终的胜利者终究印证了得民心者得天下——太祖登位,国号大夏,年号熙元。封兄长为昭王,制定了新的律法与秩序限制官员权贵士族的权利,轻徭薄赋,予民生修养。
如今二十八年过去,人们渐渐从那个动乱年代中缓了过来,这个国家刚刚有了兴盛之象。
——这都是老黄历了。
说了这么多。
现在薛雕辰不复往日雍容宁静,双目冰冷,直直盯向一旁年轻英俊的男子。
她十六岁为守卫家乡上了战场,后来陪着丈夫南征北战。十年铁血军旅生涯洗炼出了她一身杀伐气质,在她心情不好时,很少有人能直视她的眼睛。
但此时站在她面前的年轻人显然不在此列。年轻人一袭白衣,气质淡漠深沉,如玉雕琢的俊美容颜让人见之忘俗,即使面对着让北元全民闻之色变,被呼为“屠城青衣”的薛雕辰,态度虽称不上悠然自得,但起码还算平静自持。
“这次来的人是你们的敌族?”
年轻人——莲儒以一种极其淡然的口吻道:“是獍族。”
“我没听说那一族有驭剑之能。”薛雕辰眉目更加冷峻,“你不是说在她成年之前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吗?”
“……”莲儒沉默了一下,极其诚恳地欠了欠身“是我的疏忽。”
薛雕辰眼神闪了闪,“现在那些人怎么处理了?”
“全部诛杀,尸体都处理妥当了。”
即使说着血腥杀伐之语,莲儒依旧表情淡漠。
薛雕辰——琉悦的祖母颜色终于有几分缓和。
莲儒虽不惧怕她,却也不愿得罪她,即使是他,对于这位昭王妃都是有些忌惮的——毕竟几可沟通天道的巅峰强者即使是整个天下也不会超过六个。
“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昭王妃摩挲着腰间冰凉的佩剑,“如果只是刺杀的话,计划未免太拙劣了些。”
“并不拙劣”莲儒慢慢道,“獍族实力强大,但论起狡诈多智,恐怕并不如在这帝都红尘打滚的贵人。”
所以说,无论是王妃还是樱琅都把事件阴谋化了。人家刺客只是不会耍什么阴谋诡计,只是直白得刺杀也是堂堂正正的明杀而非暗刺,只怪这七窍玲珑心的祖孙二人把简单的事想复杂了。
这真是……咳,昭王妃有点啼笑皆非,想起孙女和外孙女,两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玉府花园严肃无比地讨论关于这场刺杀背后所涉及的种种阴谋,她真不忍心告诉她们两个——“你们真是想多了。”
昭王妃笑了一下,忽然问道:“你说……还有三年。”
莲儒轻轻点头,姿态从容优雅,“是,还有三年——她十六岁时便会觉醒。”
“还有三年啊……”王妃神情惆怅,想着自己只有十三岁的孙女,即使在她出生时便知晓她们只有十六年的亲缘,那个孩子总有一日会离她而去,可现如今还是惆怅。
“不知我那儿媳……会伤心成什么样。”王妃喃喃自语。
莲儒表情淡漠高深,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