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悦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尽管才从梦中惊醒，琉悦身上却没有一点汗——自小体制便如此，冬不畏冷，夏不生汗，四季交替与她似乎没有意义。从小到大也极少生病，除了从七岁开始就困扰她的的噩梦，她的身体健康的令人惊讶。

江南的五月正是湿热，子夜之后才微微有点凉爽。琉悦轻手轻脚地下床，没有惊动隔间熟睡的丫鬟。把窗子打开，醉人的栀子花香伴着夜风袭来。她居住的听风院遍植花树，春日桃，夏海棠，秋丹桂，冬季梅。五月正是栀子开花的季节，花香极浓，一旦开花便是满园生香。

琉悦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离天明还有一个时辰，再去睡天亮未免起不来，琉悦准备到书桌旁去发会呆，门却无声无息打开。

“又做噩梦了？”

明明是问句，却因说话者太过淡漠的语调被生生转成陈述。琉悦看向来人——玄青素纱随风轻轻晃动，烟雾一样笼在女子身旁；长发不束不挽，静静地披散在肩头，在夜里仿佛也在潋滟流光，肤色胜雪，眉目如画，容颜一如既往冷淡而高贵。任谁都不会想到一个气质如此清贵的女子竟只是个丫鬟。

“阿翾……”琉悦看着女子微微一笑，“不要老这么无声无息好不好，就算我不害怕也会吓到别人，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又做噩梦了。”

被称作阿翾的女子眉目不动，对自己无声无息会吓到别人这一事实没有丝毫感觉，只是回答了琉悦的问题：“你的呼吸乱了。”

……

咱俩隔着两个房间呢你到底多敏锐才会听到我呼吸乱没乱！还是你整夜整夜不睡觉就为了时刻听着我做没做噩梦？

不得不说姑娘你猜出一部分真相了。

阿翾依旧无言，从她的表情也看不出她有没有猜到琉悦的腹诽，琉悦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阿翾身上有许多秘密，例如她异于常人的学识气度，例如她到自己身旁为婢女的原因——琉悦可不认为自己天赋异禀天命有归有异士来投靠，虽然天下大定还不到三十年，但作为开国元勋的祖母——注意是祖母不是祖父——肯定不会容忍自己家冒出一个与国家安定有碍的家伙。

琉悦趴在窗边发呆。

今夜无月，园中的栀子花开得安静而朦胧，琉悦将手探出窗外，一片花瓣被风送到琉悦手中。

花瓣静静悬浮在琉悦手上，被一层薄薄的真气托着，阿轩看着琉悦手上悬停的花瓣，一向波澜不惊脸终于出现了一个略微满意的表情，“飞花摘叶，伤人立死，虽然你现在还不能达到那般境界，但你以十三岁达到以气御物的境界也算不错了。”

琉悦全神贯注地控制着手中的花瓣，闻言问了一句：“阿翾你几岁学会以气御物的？”

阿翾的表情又变得平板淡漠，不带丝毫炫耀地道：“十岁。”

琉月手中的花“啪”地碎成粉尘。

这就是传说中的货比货得扔。

看着琉月郁闷的脸色，阿翾难得好心地安慰——如果她那毫无起伏的语调可以称之为安慰的话——“我停留在御物之境已经十年了，一直没有突破，你的天赋比我要好，你会比我走的更远。”

“行了阿翾你不用安慰我。”琉悦沮丧地摆摆手，“你不用担心我被打击消沉下去，即使我消沉了也不是你的错。”

您这是在威胁我吗？阿翾在心里反问了一句，随即反思自己是不是被她家小姐带坏了。

琉悦关上窗户，回头突然问了一句：“我做噩梦的原因你其实知道对不对。”

阿翾不言，从她的表情也看不出答案是否。琉悦又问道：“我做噩梦与你教我的武功有关吗？”

阿翾沉默，似乎思考了一会才回答：“……没有。”

“……你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没有’”

“……”阿翾打定主意不被她套出话来。

“最后一个问题，”琉悦的眼睛里流露出与年纪不符的深邃和锐利“你来我身边……到底为什么。”

阿翾似乎又变成刚刚那个冷淡高贵的女子，“您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