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锋芒初露

大堂里一片闹哄哄，几乎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惊恐的气氛弥漫在状元楼像风雨欲来前令人无法忍受的窒息。

清妃没下楼，但明显还是能感觉到那些书生的紧张心情。不过她现在没心情去管那些，因为她正和零琦打量着躺在雅间里的林珂。

林珂伤的不是很重，血也没有流多少，但麻烦的是迟敦的刀子上淬了毒，清妃虽然解去了大半，但这个世界的医药学并不发达，药草也不丰富。所以清妃即使倾尽全力也还是没办法将余毒全部解清，或多或少还是会留些后遗症。

清妃的脸色冷了，小零琦也有些心惊胆战。不知乌古川得知后会是什么反应。

清妃摸着小零琦脑袋安慰：“小琦儿别担心，小川会很好的解决的。”

零琦懂事的点点头，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再让大人分心照顾他了。

楼下，乌古川完全卸去了平时调皮无害的表情，现在的样子让人胆寒。

莫千和连望也面目冷肃。

那些来闹事的书生都被挤在一个角落，而吃饭的寻常客人在官兵的详细询问后放走，剩下的一些目的可疑的人被另外安排在他处。状元楼外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被巡城的官兵围得水泄不通。

听说了这事的几位家长都心急火燎的带着太医赶来了。但林珂的父亲还在安徽，所以代表林珂家人的就是清妃的随从水晶和施图。得知皇后也在状元楼，摄政王还专门派了贴身的影卫来保护着。

在场的除了几个特别的人外没人知道这小小的酒楼里除了牵扯出西元的几大家族的利弊关系，还惹怒了整个西元国最不能惹的人。

不过即使是在场几大势力，就不是没权没势的小小书生可以招惹的起的。但显然他们明白的太迟了，即使迟敦已死，他们还是没有一点摆脱嫌疑的希望。大多数的书生暗恼着，早知道不来多好，即使没高中，但至少不会莫名其妙的丧了命。纵使大多数的人是聪明的，但还是有些完全是愣头青，没一点的自觉。

比如……

“喂，怎么回事？我们不过是和你们斗文罢了，怎出来人命了？而且迟先生不过是一念之差才伤了人，你把他活生生打死就算了，怎的还要我们陪葬？就算你是秦太师的干儿子也不能蔑视礼法！这在天子脚下呢！你们就这般目无王法？这西元的皇帝西元的律法还要不要了？”

对这般豪言壮语，应和声极少，讽言讽语倒是极多的。

“喝！呆子！什么一时失手？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我们被姓迟的拖下水了吗？现在想想，他怎知道今日三甲会齐聚状元楼？就算是这状元楼有状元的名气，但毕竟也不是什么奢华高档的地方，不过是个小酒楼罢了。以秦家、连家的实力，要庆祝怎会选这么个小地方？他是让我们想当然了。可今天三甲却是确确实实的来了，那姓迟的必定是提前得知了，让我们来给他做幌子来了。”

“文兄说的在理，可旗某也有点想法。文兄方才说到，是迟敦让我们来给他当幌子，可焉知不是给其他的人当了棋子而不自知？就像文兄说的，三甲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又怎会来这么个小小酒楼？而且来了还这么巧遇到了我们？再说乌古川是文武双状元，又和林珂私交甚笃，怎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受伤？说不得就是三甲的阴谋，旨在将我们这些无帮无派的后起之秀彻底打压，好叫他掌握朝政无人敢言。”

听了这话，乌古川看了那书生一眼，眼神中是实实在在的带了杀气了。

莫千连忙拽着乌古川的肩膀。他是知道的，乌古川对林珂很不一般，听了这话定然是要生气的，可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乌古川也明白，但就是无法不在意他说的。

即使是真有那么一天，他也绝对不会拿林珂来冒险的。

何况是利用。

这可是冤枉了，这几人的的确确是冲着这状元楼的名声来的，可今日却发生这样的事。

“两位且慢议，听小弟一句。小弟是外乡人，所以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利害关系。可小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现在朝政是摄政王炎王所执，可炎王是属于哪一派？说是秦家，可没听说秦家与连家这般亲密的。这状元爷是秦家的义子，可更是当今太子的亲舅；林珂就更不必说了，林御使是怎样的人整个西元有不知道的吗？那可是青天在世，这青天的儿子也不是奸佞的；再说这探花，这可是连太师的儿子，以连太师的手段，要真想除去咱么这些布衣百姓，需要拿自己的儿子来冒险吗？而且听说这新科探花郎是秦家的奇葩，和秦家那些人是从根本上不同的；再说你看连探花和谁在一起？那是威海卫大将军淳王的子侄，以大将军的为人，能作出有害咱西元的事吗？！两位说是不是这理？”

这人说的声音不小，不只是他身边的两位听见了，在场的其他人也听见了。而听见的人也会思考，渐渐地，大堂里乱哄哄的声音停止了。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思考方式，但大多数的书生还是没那么愚不可及的。

乌古川，莫千，连望，这三个人站在人群中间，表情各异。

乌古川是冷笑着睥睨这些书生，莫千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复杂，而连望却面无表情，不，该说是神游太虚才对。

“说完了吗？”

众书生抬眼望去，说话的是乌古川，他那娇俏又英气的脸此时一片肃杀，冰冷的神色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我大致的查了下，这个名叫迟敦的人并不是真的考生，他是东漠马贼勿吴亚干的军师，三年前勿吴亚干被镇国车骑大将军姜王零无疆斩杀后，勿吴亚干部便树倒猢狲散了。这人名叫何物，是个通缉犯，在江南找到了逆命天师为自己换了面貌，潜伏在今年的考生当中，蓄意挑起争端。今日，刻意找茬，趁乱行凶，用匕首刺伤了他。经大夫检验，何物的匕首上淬了剧毒。现在林珂昏迷不醒，生命垂危。以上的线索由禁军侍卫长施图提供。”

众人哗然了，但以他们的智商，哗然的也不会是多么值得哗然的事。

在一干书生中，乌古川留下了大约十来个人，其他的都放了，而那些身份不明的人，也都让他们开了口。这些人有的是勿吴亚干的旧部，有的是各派系的口舌，该剪得都被乌古川毫不犹豫的剪了。

在这突发事件中，乌古川变现的相当出色，只用了半天就完全解决了可能导致西元群臣反目的局势。虽说大半还是借了皇后和秦家的势，但年仅十九岁的新科文武双状元，还是让群臣大大的惊艳了一把。

林珂在两天后就醒了，为了表示歉意，乌古川在林珂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将他搬进了秦家自己的院子养起来了。

期间清妃来过几次，可惜林珂被藏得太深，总是无缘得见西元的第一美人。但无奈的是他就是一介书生，完全不是武状元和太子的对手，只能望着包扎的完美的伤口去臆想清妃的美貌。

乌古川看着他躺在榻上一手支着下巴望着庭院里花花草草一副思春的模样，就气得不行。

啪的一声，一本书砸在面前，惊飞了无数旖旎幻想。林珂懒懒的抬眼看他：“干嘛？白骨精？”

乌古川瞪眼：“谁是白骨精？”

“你呀！除了你还有谁？没原型的妖精。”

“谁没原型了？”

“你呀！变化多端，没正行。”

乌古川泄气：“好好，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伤，我是坏人。”

林珂撅着嘴看他：“谁说这个了？受伤又不是你害的，怎么又说这种话……”

乌古川奸笑：“哦——”

林珂见他笑，知道又在装可怜，气的拿书扔他：“笑屁啊！”

乌古川见他真气了，连忙来哄：“不笑了，不笑了，哎，你别乱动，小心伤口……慢点，躺好……”

林珂躺好，眨巴着大眼看他：“我想吃西瓜。”

“好的，你别动，我去拿。”

林珂笑眯眯的看着乌古川的背影，心情好的像今天的天气，暖暖的，又有凉风习习的吹，让人想醉死在这样的梦境里。

但是，林珂知道，这不仅仅是梦境，因为他会为了自己的幸福努力下去。

他有野心。

乌古川果然很快拿着西瓜来了。西瓜是砂糖的，又甜又脆。乌古川把西瓜切成两半，拿着银勺挖瓜瓤喂林珂。

林珂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张口吃了。西瓜是想象中的甜，林珂只觉得这是他十七年中吃过的最好吃的西瓜了。乌古川喂了林珂一勺，看他的表情好像很好吃的样子，鬼使神差自己也挖了一勺吃。

果然是甜的。

乌古川看林珂的眼神变得有些朦胧。

林珂咳嗽了声，扯开了话题：“那个，何物的主子找到了吗？”

乌古川有些埋怨似的瞪了他一眼，还是回答了：“嗯，是姜王。当初何物背叛了勿吴亚干投靠姜王，和姜王里应外合的将勿吴亚干一伙灭了。后来就一直跟在姜王身边。大概是姐姐病好了之后零无疆怕了吧，就把他放出来捣乱了。听施图说京试前他还冒我的名去唆使无知的外地考生妄图绑架姐姐呢。”

林珂听了想笑，但被乌古川一勺子西瓜堵住了，就变成了咳嗽。乌古川连忙帮他拍背。林珂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白了他一眼。长长的睫毛顺着眼波流动，竟显出些妩媚来。

于是乌古川也跟着咳嗽了。

风吹过院子里的菊花，落了满地的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