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圣上赐婚
一匹骏马驰骋在路上,路过小镇,经过苍山,所过之处卷起烟尘厚土,一路北上,从不歇息半刻。是皇宫的八百里加急,不分昼夜、马不停蹄的飞驰到如今的乐风城,直奔镇北王府。
镇北王府后院,亭台楼阁之处,草木葱郁之中传出清零的琴声和霍霍的舞剑生风之声,循声望去,在院子的中央,一名青衣少年正随琴声舞剑,剑锋凌厉,招式百变,剑术高超令四周草木皆为震动。
而不远处的凉亭内,端坐着一抹窈窕倩影,骨骼清丽,气质脱俗,一头秀发扎了简单的发髻垂于身后至及腰处,明眸似水,回转之间波光乍现,熠熠生辉,朱唇、皓齿,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十根纤纤玉指流淌在琴弦上,优雅过于世上的惊世之舞……
每日的王府后院均会遇到此番情景,少年舞剑,少女抚琴,偶有蝶、鸟驻足停留、歌唱,看在外人眼中不外乎仙姿妙韵,宛如身临画卷之中,美哉,妙哉……
“郡主,世子……”受命前来的落霞跑到后院,见到这般光景,虽不忍打破,却不得已而为之。
琴声顿止,剑声遂停,少年仗剑入鞘,回头看向匆忙赶来的落霞。正值年少的脸,剑眉虎瞳,俊美却不失刚毅,此时脸上还挂着朦胧水雾,看的落霞不禁呼吸一窒,这世子,刚刚十五岁便已经可以令少女为之疯狂了,以后,那还了得。
“落霞,何事如此匆忙?”亭中伊人轻启朱唇,见落霞的样子不禁好笑,这丫头也不过十三四岁,莫不是动了春心?自家的弟弟还真是不做好事。
“额……”见了她嘴角轻微的笑意,落霞不禁红了脸,“郡……郡主……宫里来圣旨了,王爷急着找郡主和世子去前厅接旨呢。”
“那便快去吧,想来是父亲剿匪有功,来赏赐了。”看自家弟弟饶有兴趣的盯着人家落霞看,楚羽诺开口催促。这小魔王,摆明了戏弄人家不是。
“那便请落霞带路了。”楚羽凡微笑着看着眼前的落霞,心情大好,习惯性的开着玩笑。
“世子说笑了,这是世子的家呀……”
“我就让你带路了,有何不可?”
他的一句话,令落霞憋红了脸,明知道世子自小便喜欢开玩笑,但是开起玩笑来仍是令人不知所措。
“落霞,咱们不理他,随我去前厅吧。”楚羽诺婷婷而来,伸手携了落霞的手,不顾自家弟弟那吃到苍蝇的表情,自顾穿过院门向前厅而去……
“哎呀呀,到底谁是你亲弟弟。”楚羽凡顿觉无趣,将手中的宝剑扔给侍卫便紧赶着跟了上去。
前厅之上,主位端坐着一名壮年男子,白玉发冠,紫素蟒袍,外披青紫衣衫,腰系素色腰带,上系白玉牌,脚蹬祥云官靴。不似寻常王侯将相,其依靠的不是衣装,是气势,只是坐着,便给来传圣旨之人以强烈的压迫之感。
“不知圣上为何非得小女与犬子一同接旨?”侧座上的女子看着所来之人,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慌乱。
看着眼前宛如嫡降凡尘的仙子样的人物,传旨官顿觉无从开口。早闻十余年前的乐风国公主白芷柔乃天下第一美人,如今一见,莫说是十余年前,纵是如今,其风采也无人能及。
“恕小人之罪,不敢揣摩圣意。”
“柔儿,莫要为难他了,待诺儿与凡儿到了,接旨便是。”
“可是……”
“柔儿。”
楚啸天不算严厉的一声低和令其不再言语,身为他的妻,怎会不懂他此时的心,他现下也不见得轻松多少吧,十年了,还会有几个十年?那人就这样容不下他们家吗?如今又来传旨,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父亲,母亲。”说话间,楚羽诺携落霞步入前厅,身后还跟着气急败坏的楚羽凡。
传旨官闻声而望,目光触及楚羽诺面容之时,不禁愣在当场,只是这一眼便叫人身心舒畅,这就是十年前的白芷柔吧,母女两个还真是长得相像,唯一不同的是,眼前之人身上柔美之外还另有些许说不出的洒脱……
“喂,你好生无礼,有你这么盯着未出阁的女子看的吗?”看到有人盯着自家姐姐看半晌,楚羽凡不禁恼了起来,哪来的狗官,还真是缺教养。
“凡儿,不许无礼。”白芷柔平日最恼儿子口无遮拦,今天竟对人家如此不敬,传了那人的耳朵里,岂不又是场祸事?
“是小人冒犯了……”被楚羽凡骂醒,来人立即鞠躬赔罪,之后看着楚啸天,“王爷,既然人到齐了,小人可否宣旨了?”
听闻他这么说,楚啸天站起身来到厅中站定,白芷柔也尾随丈夫来到厅中,楚羽诺见父母神情不似往日柔和自然,心下某根弦顿时紧绷了起来,是会有什么大事吗?
“镇北王及其家眷接旨……”随着来人一声过后,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出现在众人眼前,楚啸天率先跪了下去,随后便是白芷柔,楚羽诺和楚羽凡也均跪了下去,然后是全厅的侍女。前厅顿时跪了一厅的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王于百姓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剿灭匪患,又立大功,赏良田百亩,锦帛千匹,黄金万两。素闻楚氏羽凡武艺高强,学富五车,今封其‘熠硕侯爷’。另,‘灵犀郡主’才情横溢,已到婚配之龄却仍待字闺中,恰逢九王爷也到大婚之际,此乃天作之合,望卿与皇家永修交好,钦此。”
白芷柔的心像被谁捏得死死的,舒展不得分毫,圣旨上说的……是赐婚的意思吗?诺儿的一生,要因为这一张圣旨决定吗?为什么,那个人是什么意思?当初因为自己没有进宫,现在轮到自己的女儿了吗?这是……她的错吗?
“什么?我姐为何要他说嫁谁便嫁谁!为什么是我姐!”楚羽凡霍的从地上跳起来,冲宣旨官暴跳如雷。
“凡儿,跪下!”白芷柔厉声大呵,这孩子,真是不知轻重。
楚羽凡从未见母亲如此怒气,顿时慌了心神,只好乖乖地跪回了地上,看看身边的姐姐,却是从来不知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如今是她要嫁人,怎的别人都比她自己着急?
“恭喜镇北王了,快来接旨吧。”
楚啸天跪在地上如入定一般,坚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毫无接旨之状。
王爷不接旨,全府上下无一人敢接,宣旨之人见眼前景象,心中惶恐至极,圣上叮嘱,如若无人接旨……斩立决。
镇北王为天裔王朝舍身忘死,如今真要换来如此下场?镇北王再不接旨,怕是在暗中盯着的那些人会冲进来执行当今圣上的口谕,天裔将折损一门忠烈呀……
“父亲,接旨吧,别让人等急了。”
幽幽之语自身后传来,楚啸天高大的身躯不禁颤动了一下,这副钢筋铁骨在万人刀剑之下都不曾撼动分毫,此时,却只因女儿淡淡的一句而颤动……
白芷柔猛然回头看着女儿,见到的是一如往常平淡如水的脸,所有的情绪均被她隐在低垂的眼睑下,这个丫头,怎么到了这种时候仍不知轻重?婚姻大事,岂容别人摆布?
“父亲,接旨吧,别让人为难。”
“臣……谢主隆恩……”楚啸天的心仿似被利剑刺中般疼痛,却深知女儿性格。既然她已打定主意,那便从了她,儿孙自有儿孙福,那毕竟是女儿自己选择的路,那便听她的,让她自己做主便是。
听到镇北王肯接旨,宣旨官也松了一口气。
好一个灵犀郡主,救了镇北王府,救了天裔的黎民百姓啊。这就是帝王家,还望这位嫁过去后能过得好吧,唉……偏偏是众王爷中的九王爷,过得再好,能好到何种地步?
“王爷,接郡主的人马已经在路上了,不出三日方可到达,待接了郡主,到达京城的当天便与九王爷大婚,还请王爷、王妃和女儿说说话,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嫁女儿吧。”
楚啸天接了旨,率府中跪于地上的家眷站了起来,又谴人带宣旨官下去领了劳苦费便安排在客房住下了,待郡主出嫁那天随郡主一同回京复命。
“姐,你这是做什么?你就这样……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楚羽凡见她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不禁恼了。
“诺儿,你可知道那九王爷的情况?”白芷柔心中抑制不住的颤抖,圣旨已接,如今可是不能回头了呀。
“九王爷?莫不是个痴傻之人?”楚羽诺看着母亲,淡淡的问了一句。
“九王爷并不是痴傻之人。”
“那是荒*无度,品行拙劣?”
“品行?素来不善与外界往来,但从未传出有什么恶劣之说。”
“那还好,比我能想到的能优秀些吧,既然这样那便无事了。”
“你这孩子……你可知道那九王爷自幼恶疾缠身,所以才甚少出门,如今朝堂之上,所有王爷均每日早朝,唯有九王爷,连早朝都上不了了呀,嫁给他,你有什么幸福可言?”
“恶疾吗?”楚羽诺喃喃自语,不禁笑了笑,道,“那不正好吗?从母亲这里学的医术,说不定还能救人一命呢。”
“你这丫头……”
“好了柔儿,既然诺儿都决定了,你也别跟着着急了,诺儿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她决定了,就随她去吧。”楚啸天适时的截住了娇妻的话,伸手握住娇妻葇夷,小心的牵离了前厅,往内室走去。
“天哥……你可知道那人是什么意思?”白芷柔被丈夫牵着,心中极是不平,嫁女儿,嫁给他最不济的儿子?
“柔儿又知道那人什么意思了?”
“还不是为了让诺儿牵制于你,诺儿嫁过去,不仅可以堵百姓的悠悠之口,以后若是你这边有何动静,他会先拿诺儿挡在前面,而且,纵是任何一个儿子,与我们结亲都对他的皇位不利,只有那个恶疾缠身的九王爷对他没有威胁。总之,他还是对你不信任,还能反了不成?如有谋反之心,何必等到今日?”
“柔儿,莫要口无遮拦。”楚啸天嗔了妻子一声,见妻子赌气的鼓起了腮帮,无语问苍天,这么多年竟还是这副心性。“你莫要气昏了头,诺儿这般且不说,你忘了九王爷的生母是谁?”
“我管她是谁,还能……”白芷柔顿了顿,看他那云淡风轻的表情,难不成真的是……“是玉儿姐姐?”
“十年未见了吧,她的儿子,就算是病,也不见得会很差吧?”
“可是……罢了,终是讲不过你。”
“那就放诺儿自己去闯吧,她可是我楚啸天的女儿。”
前厅中,楚羽凡不满的盯着自家姐姐,眸光中透着哀怨。
“凡儿,姐姐有话跟你说。”楚羽诺垂眸沉默半晌,终是忍不住要交代些事情。
“等着呢。”
“作为镇北王府的人,身份地位却不似外人看来的显贵,所谓功高盖主,你真以为今日圣旨之事只是指婚?”
“自是还有羞辱,他……”
“凡儿,日后切莫这般莽撞。”楚羽诺起身行至弟弟面前,平静的脸上竟是挂上了淡淡的忧愁之色,这样的她倒令楚羽凡手足无措。
她牵起他的手,认真的看进他的眸子:“凡儿,咱们父亲自始便是当今圣上的眼中钉,你当真以为,那圣旨只是圣旨?那是生死符。如若父亲接了便罢,如若不接……那摆明是不受皇命、有谋反之意,圣上可以斩立决……其实,死有何惧?只是父亲九死一生换来的满门忠烈,于瞬间化为灰烬……凡儿,日后凡事万要思虑周全,姐嫁过去了,镇北王府,你要替父亲守住。”
“姐……”楚羽凡听家姐道明原由,有生以来头一回感到挫败与自责,时至今日,怎还是如此沉不住气……
“凡儿你记住,日后切莫莽撞行事,帝王之家耳目众多,稍有不慎,便会引火上身啊。”
“我知道了……谨记姐姐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