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回到香思集时，白逸和方锦华都还未离开。

那骚狐狸见着自己就蝴蝶似的飞过来：“落儿，你可回来了，去了这么久，都想死我了。”

单纯的小公子从未见过如此恬不知耻的阵仗，骇在当场。

菀儿在一旁看好戏，本想着姐姐少不得又数落他一番，谁知云落却微微笑起来：“我也想你……们了。”

顿时被吓住的不止菀儿，连白逸也反应了一半天才回过神，当下又眉开眼笑。

“白逸，临墨城你比我熟悉，关于沈家你知道多少？”云落正色。

“知道你要问什么，已经派人查了。诺。”白逸摊开手掌，上面一张信条。

云落和白逸相视一笑。

这种毫不违和的默契画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紫竹丫头纠结地思考。

白逸和方锦华一起到方府时，见一大群人围在家门口。

挤进去一看，竟是杜子恒跪在门外。

小公子拽他，他带着伤却也硬气地不愿起身。

问了身边一起跪着的子瑶才知道，她哥哥去劝老爷不要嫁女，气得老爷家法伺候，是小姐说了一句喜事不易见红，才罢了手，但气不过的方家主人把兄妹俩逐出家门。

小公子还要拉扯，被白逸打住：“看不出来吗？他真心想求的是你阿姐。”

另一边的云落却在一个陌生的宅子里悠然地品茗。

有着星子般漂亮眼眸的说书先生将茶滤过一遍，清澈透明的液体徐徐流进茶壶之中。

“先生，这梦该醒了，虽然云落十分不愿打扰。”

“早知道你会发现。”余先生也拿起一杯香茗。

“这黄泉草又叫还愿草，长在通往黄泉的路上，四季不败。它可让人产生幻觉，这亡人吸了草香，幻境里得到一切，醒后方觉黄粱一梦，能堪破红尘的，就可入轮回。只是你这儿如何能有这东西？你若真放不下她，何不现身相见呢，徐良生先生？”

方眉说三味茶与徐良生的茶一样，那是因为它们都有同样特别的味道，只是少量的黄泉草只会令人沉醉片刻，仿若饮酒。可气味再淡也逃不过调香师的鼻子。云落第一次饮茶时便知说书人并非凡人，若不是为着方眉的事，她也不愿意将这个看似与世无争的人牵扯进来。今日在方眉闺房，那萦绕的香气也是它，若非常年浸淫此香味之人，定不会留下。

“我其实是一位有过的天人。”

说书人淡淡地说着，就像之前说每一个无关自己的故事一样。

云落微微吃惊，听他继续道：“这天人下凡分两种，一是历劫修炼，二是为了赎罪。我，则是第二种。我只能寄身在衰命之人身上，一世一世带着记忆轮回。”

衰格之命，易招鬼神，且对附身之人所行之事全无印象，所以地府里的徐良生才会认不出方眉。

“我在这个红尘飘荡得太久，世态炎凉尝过不少，生离死别也看过颇多。常常亲眼目睹身边的人一个个从垂髫黄发变成青葱年盛，再从风华正茂走向白发苍苍。直到她出现，方觉这日复一日的重复里多了一点滋味。只是终归殊途，我们本应没有交集，何必留下痕迹。这事，还请云姑娘替我保密。”

说书先生垂了眉眼，让人看不清神情。

他见多了人世间的背信弃义抑或情深不悔。可当那个人走进自己的生命时，死水里还是荡起了微澜。她央求自己去接绣球时，仿佛是在看着另一个人，自己站在街角从清晨到日暮，绣楼上女子的笑像一枚刺，扎疼了他的眼。那种沉默的等待，他懂，可永远只能站在一角。

“我自是明白。只是她对先生一直念念不忘。”半响，云落开口。

“这世上有些人要有希望才可以走下去，而有些人要死了心才可以重新开始。 她只是一直活在回忆里走不出来罢了。”

“那就赐她最后一个美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