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门吱呀吱呀地开启而惊，抬眼来看，见是我，冷了面庞，听领路的人说明来意，起身却是眉眼弯弯了：“妾身不曾闻得‘云卷’何人，不知掌门寻妾身白氏何事？”

微蹙眉，却也顺着她的意思颔首道：“云抒此来，望梨园与空山结为盟友，不知园主何意？”

“哦？”她眼内惊诧，“区区梨园之势，空山怎瞧得上眼？”莫约半盏茶的功夫，我不应，她心下也明白了几分，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欣然应许：“若能与空山结为盟友，是极好的。”

寒暄了会儿空山与梨园的近况，与她相顾再无话。那是我相处十几载，最熟悉的人，如今却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我竟是忘了，纵然我有勇气来梨园找她，来与她相见，那又如何？我竟是忘了，我们之间已经隔了十几载的时间，再也不能紧握双手。

多残酷。

惺惺起身，提出告辞。

她笑语相送至园门口，长看她，迟疑着开口，低声道：“我能抱一抱你吗？”她愣住，大概是不曾想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却也莲步近身来，将那芙蓉脸儿埋在我项间，手环腰际，不过数秒，便是放开，退后几步道：“一路顺风。”

我与她挥手，踏上马车，打起帘子，与她相望，还是忍不住问她：“可是云卷？”她面上笑意依旧，却不答应，也不知听见否。再要问时，马夫已挥下鞭子，尘土飞扬。

我垂首把项间轻嗅，尽是佳人幽香，心事婉转。

至我三十寿辰时，长老们邀梨园弟子上山相庆，我未曾想到，来人会是她，是云卷。她白纱蒙面，领着一干梨园弟子，呈上一颗夜明珠以为贺：“妾身曾多次入宫，领梨园弟子唱曲助兴，此为翊桦帝所赏赐，想来是极好的。绵薄之礼，不成敬意。我接过把玩在手，成色果然是极好的，熠熠生辉把人照。

三十寿辰，不过邀了些空山盟友，覆云台摆了几桌。觥筹交错间，酒过三巡，抬首见台上，云卷颔首，舒了舒水袖，抬首，曲了腰身，嘴角，笑意绵绵，启齿，唱的是：“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耳边顿如惊雷炸响——故人尚有红豆寄相思，我却空有一腔相思意，不知何处寄。云卷呵，此情此景此曲唱，所为何意？你叫我如何是好？

曲儿是不合景，不合境的，长老们听得皱了眉，扬声让她换首曲子唱来，她却恍若未闻，顾自唱着，顾自舞蹈。她抹了厚重脂粉，我看不清她的本来眉目，耳畔尽是那红豆曲儿，眼前她的容颜，层层相叠，从我初至空山至今日，轮转浮现。

弦乐止时，被周围人儿的惊呼声儿，生生拉回现实，千影万影，终成眼前一张桃花脸儿。台上，刚唱罢曲儿的她，从覆云台上绝然跃下，白衣胜雪，风吹的衣抉飞动，她如断了线的风筝，坠下去，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