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我看上去一定很美，但没想到拉尔夫太太反应那么大。我有些惊喜，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眼琳赛，想以此来确定我看上去是不是真的那么好。从她的表情上看，我的造型是成功了。

“真的，杰克，你看看。”拉尔夫太太站起来，把我推到镜子前。我从里面看见了一个美丽的红裙女郎，大红色的面料把我的肤色衬得像瓷娃娃一样细腻白皙，唯一的缺点就是脸上看上去太单调了，如果能配上同样颜色的口红就更完美了。“杰克，我真希望你和琳赛是我的女儿，我就可以为你们选衣服，帮你们编发型，教你们怎么用化妆品……我以前可以教蒂尔达的，但她……”拉尔夫太太抹了抹眼睛，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为了扯开话题，她又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对了，杰克，这是你带来的吗？”

“不，不是，是在这里……”我顿了顿，咽了口唾沫，“有个小店的店主送给我的。”

“是昨天的事吗？天哪，杰克，你竟然不告诉我！”琳赛做出一个戏剧化的夸张表情，“依我看，你一定迷住那位店主先生了，是不是？”

我回想起昨天菲尔的表现，他说的话，“因为你很美”。我不知道我自作多情，但……他看上去不是喜欢上我了是什么？我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对我而言也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然而我总觉得，他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了？或许我的魅力比我想象得还要大一些。

我对琳赛吐了吐舌头：“谁知道呢？”

“杰克，你是在哪家店得到的？可以带我去看看吗？”拉尔夫太太站在我身后，看着镜子里的我，“这条裙子的剪裁真好，我喜欢这个风格，或许我在那里也能找到一条合适的裙子。”

“但……”我有些犹豫，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菲尔的店有一种不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错觉，只有我才能看见他，和他说话、相处，或许只是我想象力泛滥，把自己想象成了童话里的爱丽丝，难道菲尔是我的疯帽子吗？我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番，或许我更应该做的，是帮菲尔的新店做个宣传。“在杰克曼广场边，伍德街上，才新开张，还没什么存货呢。”我回答，“不过或许可以定做什么的。”

我们乘小镇里的电车来到了杰克曼广场，这天广场上人不是很多，只有广场边的几家咖啡厅的露天座位上，有几个闲人在悠闲地吃着点心，喝一杯咖啡。

来到小店门口，我又有些犹豫了。“对了，店主名叫菲利浦，菲利浦?杰克曼，”我向她们解释，“一会儿见到他时，你们不要惊讶，他……有点儿……”

“奇怪？”琳赛接过了我的话，并且一下子就猜对了，“没关系，杰克，我敢发誓我没见过比你更奇怪的人了。”

“讨厌！”

“到底是怎么奇怪了。”

“他不怎么注意形象，”我尽量把他表述得正常一点儿，“就像几个星期没睡觉了一样，我猜大概是为了忙开店的事。而且他有点害羞，不过你们知道，有艺术天赋的人都有点奇怪的地方。”其实我更想说，他看上去就像个僵尸，而且是得了白化病的僵尸，见了陌生人就像吸血鬼见了阳光一样战战兢兢的。

我推开门，房间里依旧只有一件作品，那就是上次我来的时候，他在做的那条薰衣草紫色的芭蕾舞裙。而在看到裙子的那一刻，琳赛和拉尔夫太太就喜欢上那条裙子了。“哇，如果我年轻十岁，我一定立刻买下来！”拉尔夫太太有些遗憾地说，“不过这现在已经不适合我穿了，琳赛，你到可以试试看。”

菲尔没有在厅里，我猜他又是把自己关在那间工作室里埋头苦干了。琳赛悄悄在我耳边说：“真没想到这里这么快就开了家店了，你昨天就没有看见你上次那位骷髅先生吗？”

我知道她是在讽刺我，但我确实看见那位“骷髅先生”了，不过我可以以我未来的结婚戒指打赌，就算我这么说出来，她也不会相信的。

我顺着楼梯向上走了几步：“菲尔？菲利浦，你在吗？是我，杰克，杰奎琳?劳伦！”

我听见一串沿着楼梯而下的脚步声，然后就看见菲尔顺着楼梯走了下来。“杰克？”他表情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看上去似乎正在努力拉动脸上的肌肉来做出一个笨拙的笑脸。

然而，当他随后看见了拉尔夫太太和琳赛的时候，他似乎紧张了起来，就像一个怕生的小孩子。

大概是有了我先前的给她们做的心理准备，看见菲尔苍白的脸时，琳赛和拉尔夫太太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菲尔，别紧张，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是米兰达?拉尔夫太太和琳赛?戴维斯，都是我的朋友，”我做出一个笑脸，想让他感觉不那么拘束，“她们看到你送我的裙子了，都觉得很漂亮，所以，想来找你定做一件礼服。”

他看上去有些疑惑，但也有些受宠若惊。“真的吗？”他小声问道，目光越过我的肩膀对琳赛她们笨拙地笑了一下，然后很快又把目光放回到了我身上，看上去有些担心的样子，“但是，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

“你一定会做得非常漂亮的！”拉尔夫太太像母亲对孩子表示出鼓励一样，她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粉色信封的请柬，“对了，到时候我们的聚会你也来吧，我们会很欢迎的。”

菲尔伸手小心地接过请柬，在手里钻研了一会儿，好像没看见过这样的东西一样。然后他抬起头，露出一个笑脸，有些僵硬，但我看得出是真心真意的。“夫人，是您要礼服，对吗？”他拘谨地问道。

“是的，我打算派对上穿。”

“请问，您想要什么款式的。”

“哦，这个，我相信你会设计得很好的，不用我的意见，你可以自由发挥啊。”

他低下头想了想，然后又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拉尔夫太太一会儿。接着，他舒展开眉头，微微点了点头，我想他是已经构思好了。

“你已经想好了对不对？”我真羡慕他，这么有才华，如果我也能这样，那在曼哈顿开的时装店就不会爆冷门了。看来我真的没我自以为是的那么有能力当好一个设计师，不过我至少还能评价出别人作品的好坏。

菲尔不确定地点了点头。

“哦，太好了。那么，我们什么时候来取？”拉尔夫太太一边问着，一边伸手进包里去找钱包，“我要付多少定金？”

“定金？”他似乎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不知所云地看着我。

“就是以防我们不来取衣服而给你造成损失，所以要先预付一部分钱。”

“啊，那不用。”

“不用吗？”拉尔夫太太有些奇怪。

“你们不会不来取的，”他天真地回答，让我觉得有些好笑，“星期五就可以来取了。”

“那太谢谢了，菲利浦，你叫菲利浦，对吧？”拉尔夫太太有些奇怪，但没多说什么，“那么麻烦你了。”

她们向菲尔说了声再见，就转身离开了小店。我正打算跟着出去，菲尔突然叫住了我：“杰克，等等。”

“什么？”

“这个……”他递给我一个精致的纸盒子，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一张蕾丝面具，这次没有金属的衬底和宝石的装饰，朴素了很多，是用黑色的蕾丝做成的，面具的眼眶上贴着白色的羽毛制成的假睫毛，看上去很特别。

“好漂亮啊！”我赞叹道。

“我猜你缺一张面具，所以……”他没有说下去，但看得出来，我的赞美让他很高兴。

“天哪，菲尔，你对我太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谢谢！”我上前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他虽然消瘦，但个子很高，我踮着脚尖才能搂住他的脖子。

等到我离开店里，他还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