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完倭寇后，高征心里即有慰藉又有失落，虽然对陈月不曾动过爱慕之心只有好感之意，但既已应允娶之过门，却未曾办到，伤感甚深。

埋了陈月，找人刻了一石碑，上书“高征之妻”，也算是给了陈月一个名分吧。

匆匆作别了泉州知府王唤之，本打算去林家栋那里拜访一下，因为心情沉重并未去成。

这一日行至荆南时，高征想起了这是南都，决定入城瞧瞧。南都果真是繁华之地，街上人生鼎沸，小贩叫卖之声不绝入耳，三步一摊两步一铺。

高征走走停停遇上好吃的就让旺财买了，迟到了传说中的鸭子肉包烧卖、猪油饺、软香糕、饵鹅油酥，这几样是小时候看吴敬梓的《儒林外史》里写的食物，一直心向往之，也算是了一个心愿。

还有鸳鸯烧饼、翡翠包、桂花糖山芋、蜜汁藕也是好吃的不的了，陆豹是粗人，抓起就吃，吕禄就要文雅的多，拿起来先闻上一闻，在轻轻咬上一小口。

高征看着陆豹和吕禄心情很好，多日压抑的心情也就稍微缓和了些许。

经过一间当铺时，高征想起了当日和人打赌当乞丐之事，心里有些感触就立在当铺前。

“有贼啊!抢东西了！”旺财在后面惊呼着，陆豹立即抢先追了出去，旺财也跟着追了出去，即刻二人便隐于市集中。

吕禄陪在高征身边，“朗朗乾坤居然有人抢物，有辱斯文啊！”连连感叹。

高征笑了笑，回头却发现陆豹回来了，双手空空。

“怎么了？”高征问道，以陆豹的身手不至于会空手而归。

“公子，我没有追到！”陆豹说的时候脸有些红，眼睛也是注视着脚尖。

高征明白了不是陆豹不行，而是陆豹没有追，高征有些奇怪。

“陆豹，说实话吧！”高征拍着陆豹的肩膀。

“公子，你跟我来。”陆豹知道高征的脾气，话也不多说就在前面开路。

转过一条街，进入一个巷子，巷子两边布满了低矮的土坯房子，有些还是几根竹子几片破布围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巷子里污水散发着臭气。

“繁华的背后都是破旧，就像是笑容的背后多有无奈一样。”高征想起以前上课时，英语老师说的一句话。

巷子尽头，一片破布盖住了几个孩童，衣衫褴褛，脸上污泥似乎洗不掉一样，一个稍大的少女挡在了孩童面前。

少女衣服上补丁堆满了补丁，污垢满面，眼睛里闪着无惧的光芒。

“东西是我抢的，你抓我就是了。”少女伸出了双手。

高征走了一步，陆豹挡在了高征面前。

“公子，我跟你许久，没有求过你什么吧？”陆豹看着高征，眼睛里闪着决心。

“你想放了她？”高征看着陆豹说。

陆豹点点头。

“好！”高征回头就走，吕禄也跟着走了，陆豹看了少女一眼回头迈着大步追上了高征。

出了巷子，发现旺财也赶来了，气喘吁吁的。

“少爷，这地方可正是的，教化不够啊。老百姓在街上随意就可以抢东西啊。”

高征笑了笑，拍了拍旺财的肩膀。

“被抢了就抢了吧！也没有什么！”

高征来到早前注意的那家当铺，脱下外衣丢给掌柜的要当了。

“收破烂皮衣一件，外破内损。当一两银子！”掌柜的看着高征，高征点点头，也不说话，掌柜的写了当票。

出了当铺找到陆豹等三人，让旺财用一两银子全部买了烧饼。

“少爷，我们晚上住在哪里啊？”旺财背起了几十个烧饼。

“呵呵，还早。先逛着，大不了就露宿街头了。”高征还是笑着。

“公子，是我连累了大家，我不该…”陆豹嗫嚅着。

高征打断了陆豹的话，“既然已经做了就不比在说了，还好还有烧饼可以充饥。”

吕禄给高征行了一礼十分恭敬，行完也不曾说话，旺财有些迷茫的看着他们三人。

高征明白了吕禄的意思，点了点头。吕禄是读书人，修身、平家、治天下，怀有仁慈之心，见高征同意把几人的盘缠送给那污垢少女，心里十分感触，又见高征当了自己皮衣买了烧饼，是可共富贵又共患乱之人，吕禄行礼即是表示誓死追随之意。

逛着逛着，撞上了一个手执鸟笼的胖子，胖子上前就揪住了高征的衣服，作势要打。

陆豹上来抓住了胖子的手，一个反手擒拿把胖子的手扳到胖子背后。胖子疼的“哇哇”大叫，马上有五六个人冲了上来。

“放开我家少爷。”为首一人指着陆豹说道。

“好啊！”高征点了点头，陆豹松了胖子。

“你大爷的，应天府尹的公子都敢碰，瞎了你的狗眼了！”胖子指着高征骂道。

陆豹站了出来，高征心里喊了一声“遭了！”自然是为胖子等人喊的。

陆豹左打右踢，眨眼间胖子和随从都被打倒在地。

“你们快走吧，他们不好惹！”一个老大爷拉住了高征说到。

“呵呵，大爷，不怕！”高征拉着大爷的手说道。

“旺财，你想不想上去揣两脚？”高征笑眯眯的看着旺财。

旺财也没有回话直接上去对着胖子踢了几脚。

“舒服吧？”高征问着旺财。

“恩，感觉还不错！”

“吕先生，你呢？要不要也过把瘾？”高征问着吕禄。

“呵呵，公子好意！只是读书人动口不动手。有劳旺总管多踹几脚就是了。”吕禄摆了摆手。

“好啊。”旺财说着有上去接连揣了几脚。

“滚！”陆豹吼道。

胖子的随从扶起胖子，一溜烟的跑了。

“小伙子，你闯祸了！那人是府尹黄大人的公子，一向都有‘小霸王’之称。你们快跑吧！”一个摊主说道。

“不怕！我们就在这里等他！”高征说道，摊主摇了摇头。

说着话，一队官兵就来了。

“你是何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殴打府尹公子？”为首一人骑在马上，用马鞭指着高征问道。

“来者通名！”陆豹立在高征面前威风凛凛。

马上之人感觉陆豹随时会攻击自己，便说道：“应天通判庞若飞是也！你是何人？”

“你且回，饶你无罪，否则…”高征看了一眼陆豹，陆豹抓起地上一根手臂粗的竹扁担，一使力，“咔嚓”断为两节。

“把他们抓起来！”胖子又回来了。

陆豹拿起折断的扁担，作势要打胖子，胖子马上退到后面。

“上！抓回去！”庞若飞伸出了马鞭。

“且慢！”高征阻拦到，“我们跟你回去就是。”说着就走向了庞若飞，陆豹寸步不离的跟着。

士兵要拿绳子捆绑，庞若飞止住了。

高征等人被押到应天衙门。

“威武！”一进衙门衙役就开始吼道。

“跪下！”班头对着高征等人吼道。

“呵呵，腿脚不方便。”高征看着太师椅上坐着的府尹说，府尹也是一胖子，看来儿子遗传了老子的基因啊，体态和长相都是一模一样的。

“来人上刑！”还没审判就动刑了，还真可以啊。

“且慢！大人，待我问几个问题，问完在动刑也不迟！”高征阻拦到。

“好吧，我一向都视民如子！先让你问！”胖子老爷拍了一下惊堂木。

“大人可知洪武年间，欧阳驸马之案？”

高征说的是朱元璋的女婿、附马都尉欧阳伦，凭着自己是马皇后亲生女儿安庆公主的丈夫，不顾朝廷的禁令，一向为非作歹。

对此，朝廷多次申戒，但欧阳伦却置若罔闻。除了强占土地、隐匿税赋，欧阳伦还插足商业，走私贩私，向陕西贩运私茶，从中获取暴利。

家奴周保还强迫当地官吏，抽调几十辆车为欧阳伦运输私茶，稍不如意，就任意打骂这些地方官。朱元璋知道后，立即下令赐死欧阳伦，诛杀周保。

“当然知道！那是洪武爷圣明！”说着对着北方拱了拱手以示对皇帝的敬意。

“大人可知胡大海之子案？”

高征说的是太祖克婺州，禁酿酒。大海子首犯之。太祖怒，欲行法。时大海方征越，都事王恺请勿诛，以安大海心。太祖曰：“宁可使大海叛我，不可使我法不行。”竟手刃之。及关住复被杀，大海遂无后。

“知道！”

“想必大热是知道胡惟庸之子案了？”

高征说的是胡惟庸之子驰马于市，坠死车下，惟庸杀挽车者。朱元璋大怒，令其抵死，不准以金帛偿其家之请。

“知道啊！你说这些事什么意思啊？”胖老爷有点迷茫。

“以上三人非富即贵，虽有靠山还是被斩！”高征看着胖老爷说道，“想必大人是知道土地祠人皮之闻了？”

“知道啊！跟我有何关系啊？”

“你儿子是什么样的，你不知道？你就没有夜半被噩梦吓醒？你就没有吃不下饭的时候？你就没有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要把你吞噬掉，迎面是无尽的黑暗的感觉？你就没有想过刀在你手上划过的感觉？你就没有想过皮被剥掉一半你才感受到痛的感觉？”高征一脸几个问话，一句比一句来语气急促。

“噗！”胖老爷吐了一口血，一下子从椅子上缩了下去。

师爷查看时，胖老爷已经闭气了，居然是被说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