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澜淡淡地笑了，她想这就应该是她要找的人罢。

管事十分有眼力地将她们引至长桌前，那佳人嗓音只觉清丽，说不出的悦耳，她起身走至谢文澜与灵秀五步远，柔柔一拜，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如柳，谢文澜只觉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整个人也神清气爽起来。

“秋姬拜见公子，公子有礼了。”她抬头眼神柔和，仪态万方，也不愧是清风坊的头牌。

“姑娘不必多礼，姑娘技艺双绝，我等慕名久仰，此番前来是想姑娘为在下的兄长献艺。我知道你们这得规矩，你们姑娘若是要出坊表演必是要特殊的缘由。在下诚心，希望姑娘成全。”谢文澜起身作揖。

秋姬掩嘴一笑，“公子，哦不。或许该称呼您姑娘吧，秋姬书虽读的少，但却最是敬佩忠孝之人，规矩是人定的，不是死物。秋姬愿意为令兄表演，同你走一趟便是了。”

谢文澜还是有些吃惊的，本想或许会费一番口舌，但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解决了。它们这清风坊名气大，规矩也自然多些。所谓千金难买佳人笑，也正是这个道理。

“既然如此，文澜便感谢姑娘的善解人意了。”

“不知姑娘要秋姬去的是哪家呢？看姑娘气质，定是大家吧？”

“陈郡谢家。”

“……”秋姬本笑意盈盈的表情顿时窒了一下，但一瞬间又恢复了常态。

“敢问姑娘的令兄是否是谢绍安公子？”

“正是兄长。”谢文澜答道。

“如此，秋姬晓得了，秋姬定不负姑娘所托……”谢文澜瞧见了秋姬转瞬即逝的哀色，她奇道莫非这秋姬与大哥还是相识的不成，不容她多想，秋姬已回转身，坐至琴旁，拨动琴弦，一阵悠扬的琴音响起，只听这琴音有凄凄之色，让人动容，谢文澜不知为何秋姬的琴音如此哀伤，她那时听文冉掌教说，好的琴师弹奏的乐曲之所以动人，是因为琴师的乐曲是有了灵魂的活物，也是琴师将想要给世人诉说的故事尽数融在了乐曲中。

而此刻秋姬指尖流泻出来的乐曲，如乌衣巷口，一宫装女子驻足，在无奈的叹息些什么。

秋姬必定是有故事的人。

当谢文澜还沉浸在琴声中细细品味时，琴声突然激昂奔腾起来，让人为之一震，乐曲临终，“铛”地戛然而止，琴弦竟是断了，秋姬沉默良久才出声：“姑娘见笑了。”

“无妨，姑娘是个极好的琴师。”谢文澜不得不赞叹她的琴艺，她感到她的情绪被琴音所渲染，置身在琴音所营造的氛围中，说来还真有些意犹未尽。

“姑娘谬赞了。”

窗外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了昏红色，灵秀见时辰不早了，轻轻在谢文澜耳边说道：“小姐，咱们该回去了。”

谢文澜点点头，起身朝秋姬作揖，“姑娘美音，文澜实是敬佩不已。还望姑娘三日后赴约，文澜在此多谢了。”

秋姬又恢复了笑意，“姑娘且放心，秋姬自当尽力。”

秋姬送别了谢文澜之后，才换下了那副笑意的表情，她突然觉得有些累，“谢绍安”这个名字被提到时，她总觉心头绞痛，这么多年来她尽力不去打听有关他的事，竟没想兜兜转转她还是避不开去，这大致就是孽缘罢。

谢文澜悄悄回到谢府已是入夜，她换下男装后，在府中长廊走动时，还在思索刚才秋姬的事，出神片刻，竟没注意到大哥正迎面朝她走来。

“澜儿，今日如何找你找不到？你跑哪去玩了？叫为兄好生担心。”谢文澜瞧着自家哥哥的脸，心想，嗯。不错，确实是张惹祸的脸，莫非大哥与秋姬……还不及她细想，谢绍安敲了敲她的脑袋，“小丫头看什么呢？盯得为兄发毛，最近你这丫头都在忙些什么？”

谢文澜揉揉脑袋，嗔道：“大哥……好痛！”心里却不住腹诽，还不是为你忙东忙西呢。

“对了，母亲方才找你。你快去一趟吧。”

“呀？何事？”

“为兄也不知道，母亲没同我提起。你自己走一趟便知道了。”谢绍安手里捏着把折扇，故作高深。

“大哥……生辰快乐。”谢文澜本走远了几步，想了想还是回头冲谢绍安一笑，真心实意地祝贺道。

“澜儿有心了。为兄没白疼你一场。”谢绍安倍觉心暖。

“澜儿，有一事为兄还未来得及告诉你。母亲为我安排了亲事，想是今年隆冬便叫我迎娶那姑娘过门了。”谢绍安突然口气淡淡，似乎成亲这回事太平常不过，但谢文澜听来却是十分讶异。

“哪家的姑娘如此好的福气？”谢文澜好奇地问道

“建安侯中都尉之女。人还过得去吧，母亲都为我安排好了。”他神情有点落寞，谢文澜有些心疼。

“大哥，你可考虑清楚了。成亲是大事，切不可勉强自己，否则，于人于己，都是一生的痛苦。”这话一出，谢绍安心头一震，却还是挤出笑容劝道。

“我知道……这事已经定下了，你也别操心了。大哥还能委屈自己不成。那建安侯之女也是个美人哪。啧啧……当然，还是比不上我家的澜儿。行了，你快去吧，母亲该等急了。”

“嗯，大哥。我去了。”谢绍安挥了挥手，“去吧。入夜了，灵秀仔细小姐的灯火。”

谢文澜推门入内，眼前那个秀丽端庄的夫人正是她的母亲云氏。

“来了……先坐下吧。”云氏砌着手里的一盏茶，吹了吹热气，细抿了一口，随即又放下茶杯，才转向文澜。

“你听说了你哥哥的婚事了吗？”云氏问道。

“澜儿方才才知晓。”

“你对这事怎么看呢？”

“澜儿不知母亲的意思，也不敢妄下评论。”谢文澜低眉顺目道，母亲是高门士女，一言一行都端庄到无懈可击，平时对谢文澜也极是注意她的言行，但说心底话，毕竟是自己亲生的，也是极其疼爱的。

“你这孩子到母亲这里还拘着么？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性，我知道你定有想法的。”

谢文澜顿了顿，还是缓缓道。“母亲认为哥哥同那侯女是真心相爱的吗？澜儿虽年幼，但知晓若是两个人并不相爱却成亲，那一定是不幸福的。”

“你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在怪母亲擅作主张么？害了你哥哥么？”

“澜儿不敢。”

云氏叹了口气。“澜儿，你还小，所见所识都太浅薄，你话虽不错，但却在我们这样的家庭是行不通的。那你说母亲当初嫁与你父亲，可是与你父亲相爱？你可知，那时我直到嫁与你父亲之前都从未见过他，更何谈感情？全凭父母之命，他们说好，那便是好。”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们是我生的，我怎么会害你们，但是这人世便是如此，有太多的无奈，不是人能掌控的，你可明白？”

“澜儿懂了一些，似乎又不懂。”

“那是自然，你还小，有太多的事我还未同你说，今日叫你来，本是想让你劝劝你哥哥，让他勿再惦记那个人了。”这话让谢文澜一惊，那个人是谁？为何哥哥和母亲都从未说过，云氏见文澜一副疑惑的表情，也出声问道：“怎么，你哥哥没同你说么？我以为你们兄妹情深，你是知道的呢？”

“母亲，那人是谁？”

“说起来，倒是很多年的事了，我记得那女子叫白……白秋凉。原是那官商的女儿，后来，那白秋凉的父亲贪污败露，被人检举上诉，皇上龙颜大怒，将他们抄了家，如今也不知沦落到了哪……总之是与你哥哥不成的了。”

白秋凉……秋姬……

谢文澜好像懂了些什么。她不记得如何出了母亲的房门，她有些不知所措，她竟不知这里的关系，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