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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记 作者: 茶叶末 字数:2812 更新时间:2013-04-14 18:38:00

第三章 隐忍

“主子,您回来了。”阿衡自小伴着拓跋连长大,别人都笑他跟了一个永无出头之日的主子,他却不这么想,他虽然无法懂得拓跋连的心,可他知道他自家主子并非是无用之才,也并不像外人所说的那般软弱,有朝一日,主子必定叫那些当初瞧不起他的人后悔。这一日,来得不会太远了。

拓跋连的生母也曾是北朝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奈何身份低微,只是个地方刺史的庶女,没有娘家庇护的深宫女人,其间行走的血泪和心酸又岂是常人能想象的,但不得不说能将拓跋连安乐抚养长大的女人又必定是有些手段及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

在拓跋连母亲还未去世前,拓跋连还不是这样的性格,那时的他也有过短暂的关于童年的快乐,他也和别的孩子一样承欢在母妃膝下,不用去管深宫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可是渐渐长大他慢慢不懂宫人们逐渐冷漠的眼神和讥笑。

他有时还会问母妃,母妃都淡淡一笑并不作答,看着母妃渐渐消瘦憔悴的容颜,他的母妃本是那样的倾城美人,却苍老得这样快,如一朵快要凋零的牡丹。那日之后他不再问,因为之后母妃再也无法为他挡去风雨,直至那一夜的风雨凄惶,他终于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律。强者为王。

“主子,下次还是让阿衡陪你去太学吧,阿衡实在看不下主子您被那帮士族孙子欺负。”阿衡咬牙切齿,他当初刚同拓跋连来到南朝时,有一散骑常侍的世子偕同其他士族子弟大笑着戏称他们为“北来蛮子”。

北朝皇族乃游牧鲜卑族经过南征北战结束了五湖十六国长期割据的局面,改革文治才慢慢壮大了北朝。这样嘲讽他们不就是意在暗指北朝是蛮子么。南朝地处江南,杨柳依依、小桥流水最是养人,因此文人雅士层出不穷,但他们又自恃高洁清高,不愿同北北国卑蛮子交好,至此,南北朝的关系一直都单薄脆弱,一触即发。这次北朝送六皇子拓跋连作为质子客居南朝也是为了向南朝表示友好,而南朝虽不喜北朝,也礼尚往来,颁布条例,允许南北两朝通婚。

拓跋连冷笑了一下,他淡淡道:“不必理会,都是些不足为惧的阿斗。”他想到了今日瞧见的那位豆蔻少女,面容姣好,出现在太学里必定是哪位士族大家女子,只是她与别人不同,她直直凝视他的时候他也害怕自己隐藏至深的情绪在那双眼的清澈纯净下无所遁形。他从母妃去世之后就暗暗将那纯净无害的一面撕去,因为他无法忘记那一夜母妃木槿殿的凄惶冷清,母妃苍白病弱的身躯再也无法将他抱在怀里,轻抚他的额头,呢喃着叫着他的乳名。

拓跋连无法忘记他大哭着求宫人们救救母妃却无人睬他的无力,他无法忘记母妃最忠心的阿嬷去寻找父皇央求他来看母妃最后一眼却因惊扰圣上乱棍打死时的凄惨下场。他从那一刻将自己封闭在暗夜里,叫人走不进他的心里,也无法看透他,因为他明白这才是弱势之下的生存之道。

他必须忍,当今北朝那个人还在位,但大家都知道那个人因年轻时到处征战早已落下病根,再加上近几年改革文治积劳成疾,那个人已经快要耗尽心力了,离油尽灯枯也不远了。

他虽然在外人看来客居南朝是个极苦的差事,但他觉得这几年在太学里学到的关于用兵之道以及南朝的各种技艺礼法让他不得不叹服南朝的文化底蕴之深厚是北朝万万不及的。他眸色一暗,暗道总有一日他若是掌握自己的命运他会将所受的通通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属于他的他也定当一并取回。

他在太学这几年的学习静修中,唯有一人教他刮目相看,那个人便是琅琊王家王衍,虽出身士族大家却从未骄矜轻狂,反而儒雅翩翩,他也闻此人精通音律、诗词、文史、军事,举手投足都如山间明月,清辉照人。

南朝的冬日,同北朝的严寒比起,真是和煦多了,有时候不落雪,暖阳便拨开云雾,让人也懒散起来。

谢文澜也在太学内修习了半月有余,她觉得自己以前真是井底之蛙,到了外头才知道自己的孤陋浅薄,她出生建康城,却从未踏足在外,她直觉这诗里描写的真是好“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飞甍夹驰道。垂杨荫御沟。”细雨江南,绿水扁舟,朱楼绮户,玉琼高台,恣意风流,那是多么快意。

她快乐地像刚飞出高尺的金燕,一览天地的广阔壮丽。掌教杨文冉是宣城太守之子,他颇精通音律,一曲《长策》意境绝妙,教人沉醉其间,仿佛是坐在山间听那山泉叮咚作响,又似是林间清风拂面,让人心也跟着安定下来。谢文澜颇有慧根,在文冉的指点下短短几日也掌握其间窍门,拈来一曲也像模像样。

太学的日子十分充实,平时谢文澜在太学门同诸生一起在夫子教授下研习经义,四书五经虽繁复,却也是句句真谛。在此期间,文澜还结识了景阳公主,景阳公主虽出身皇族,却无半点公主的架子,反而性情爽朗洒脱,景阳公主乃孝武帝第八女,出自荣妃,荣妃貌美,父亲又是两朝元老,对君忠心,为朝鞠躬尽瘁,孝武帝连带十分宠爱荣妃,而荣妃却也是是性子清淡,不争宠不恃宠而骄,守着八公主便满足极了。景阳公主承袭荣妃艳丽的美貌,加上直爽的性情,如骄阳下的富贵花般傲视群芳。

她们在一起畅谈地理天文,说说宫中趣事,哪个嫔妃又生事端被打入冷宫了,哪位下等妃子又一时受圣上眷宠了升为贵人了,北疆又进献了十多位妖娆美人了等等,有时她们也说说朝中风流才子,最出风头被津津乐道的不还是王家俊才,而王衍同弟兄王允等人确实在庙堂之上大放光彩。就连富贵花般爽朗的景阳公主也有心仪欣赏之人,谈到王家三公子王允,景阳便会粉颊微红,王允与王衍不同的是,一人从文一人行武,而王允年纪轻轻被封为公主府侍卫长,同景阳朝夕相对。女儿家谈起儿女情长都会使得两人更加贴近,谢文澜羡慕景阳的敢爱敢恨,有时也会想起那个皎月般的男人。

“文澜你才十二,却生的这样美貌,怕是行了及笄礼之后,上门提亲的怕是要踏破你家门槛。”景阳笑嘻嘻地打趣文澜,她颇喜爱这位谢家小姐,觉得与她性情相投,在太学少之极少的女学生中能交到这样的挚友十分不易。于是也不避讳地告诉她自己的小儿女心思。只是惆怅的是她虽为皇家公主,婚事却掌握在上位者手中,不过母妃一向疼她,若是同母妃表明心事,母妃也必会随她愿。不一会儿她又调侃起谢文澜,“澜儿,我瞧着王允他大兄王衍也是人中龙凤,我看他配你,刚刚好,多好的一对璧人哪。啧啧……”

“景阳你又取笑我,你若是急着嫁人,我便马上告诉那王允快快娶你过门吧。省的唠唠叨叨非拖着我下水。”谢文澜嗔她多事,可心底却是欢喜的,王衍长身玉立在暖冬里,红梅树下那玉石般的嗓音讲起前朝秋娘同镇远将军的情事,那笑意下的温润就如春风般暖人心田,而那种不可名状让人怦然心跳的情愫就像芽儿般种在她的心里,慢慢破土长叶。

王衍,王衍……她朝着那庙堂之高深望了一眼。

谢文澜曾经在闺房中瞧见的戏本子里也是这样写的,才子佳人海誓山盟,无论世道如何动荡不安,对卿之心依旧。想着想着她便又羡慕起景阳来,王允此人她也是最近才听说,那武将本是带着杀伐之气,却偏生眉清目秀,风度翩翩,真真是和景阳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是那时她们尚还年轻,总以为世事便如心中所想般顺利前行,却不知命运多戏弄人,偏生让人曲折难走,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谢文澜想起当时同景阳的一番戏言,在后来看来是多么可笑。她也在后来嗟叹佳人英雄也只是在戏本子里说说唱唱罢了。

作者的话
茶叶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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