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怎么了，小黎？”身后传来了裴子瑜的声音，回过头对方的手已经搭在了自己肩上，“生那么大的气，多不值当啊。”

“没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就好。”像是怒气未消，实际是不知道如何和女生说明作出的伪装。

“……欸？”裴子瑜的声音似乎是有点变调，单黎刚想回头查看情况，又听见身后裴子瑜低声在说:“……好吧，我走了。”

错失了最佳的时机，没法转过头了。自己和自己生气，怨气堵在心里绕不出来，心情泛起褐色的暗陈，手用力地捏着走廊上的钢管。

再后来，换成了低沉有力的男声：“对不起。”

单黎转过身来，一看果然是秦浅旭。知道他什么都没有做错，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会道歉，问他：“你做错了什么了，要跟我道歉。”

“我也不知道。”

“哈？”单黎又好气又好笑，“那你干嘛要跟我道歉？你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总有做错的吧，毕竟惹了女生生气，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就冲我发火吧。”

嘿，“大冰箱”也通人性了？单黎觉得奇怪，不动声色装作还在生气的样子很冷漠地问秦浅旭：“这些话都是谁教给你的？”

“陆洺说不管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只要惹女生生气就是有错了。只要是道歉了就绝对没错。”

秦浅旭也不知道是自己又说错了什么，看见女生的脸色明显的阴沉下去，刘海下是大片的阴影，阴森森的向外冒着寒气。良久，单黎重新开口，听得出女生的情绪低落，“干嘛要和陆洺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会来哄骗女孩子。”

“这些办法在无计可施的时候用用也未尝不可——最起码确实有效果。”这也是实话实说。

“可是，……”女生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没什么。”

可是，这样一点都不像你了。

女生的指甲不知不觉的掐进皮肤，记忆随着钝痛一起在脑海里缓缓扩散。

高一新生报道的第一天，为了和同学拉近距离，单黎自告奋勇的和男生们一起去储藏室搬课桌。

明显是低估了桌子的重量，单是女生凭借一己之力想要把课桌抬上四楼似乎是不太现实，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法找到别人帮忙，只得是自己一个人硬着头皮上了。

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课桌连拉带拽地弄上二楼，稍作休息，单黎做了两次深呼吸，正准备一鼓作气把它搬起来，却被意料之外撞上的不明物体吓得岔了气。手指一下子吃不住力气，一松手就让课桌沿着楼梯再次摔下去。轰隆落地的声音震得大脑发蒙，迷糊了很久视线才对上教务主任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怎么搞得，女生还那么冒冒失失的，跑来跑去的整天搞些有的没的，真是……”教务主任一边揉着胸口一边训斥着，专拣些难听的话，引得旁人都侧目过来。单黎是真的哭了。没有看见眼泪，可是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的女生的肩膀明显在抽动。教务主任居然还站在比女生高出几级的台阶上自上而下孜孜不倦地教训着单黎。

背后泛起一股寒意，连教务主任也停下来去看，视线停留在单黎肩膀的后面。响起的声音带着点不屑一顾。

“老师，太过分了吧。”

单黎回头看见秦浅旭。记忆中，最清晰的是当时男生因逆光而深藏在刘海下的冷冽眼神，以及他背后没有半点云彩的蓝色天空。男生和老师相互对视着，在气势上就压过了老师一头。

秦浅旭走上一格楼梯，把女生拉到自己身后，平淡的声音在空气中缓缓洇开：“明明老师您也没有看路，却要将责任全部推在她身上，似乎不太合理吧。请您也在大庭广众之下注意一下您的身份。”

教务主任吃了瘪，又找不出话来去反对，恨恨地看了秦浅旭一眼，迅速地离开了。

“谢谢你。……对不起。”

“没什么。还有……”男生转过来看着单黎，“你做错了什么，要说对不起？”

“欸？那个……”

“如果没有做错事情，就不需要对别人说对不起。”

秦浅旭下到楼下把课桌抱起来，非常迅速地登上台阶，快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