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单黎睁眼醒过来的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只有头顶雪白的天花板。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有些疼得厉害。脑袋被明晃晃的光线弄得一阵眩晕，天旋地转的，下意识地撇向一边。

“欸？你醒啦？”男生大概是觉察到了，温厚磁性的声音短促地响了一下。须臾的时间，陆洺的脸出现在眼前。

双手撑在身后使尽了力气也起不来，陆洺伸手搀了她一把。单黎把身子直起来。

医务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呼吸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回响着。没想好合适的开场白，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

“……老师呢？”

“不在这，因为害怕再有人受伤所以跑到操场边上守着去了。”

“……现在几点了啊？”

“中午十一点了——你睡了好久，子瑜她们来看过你，现在有事都先走了。”

“那你，一直在这里？”

“……啊。”

没话说了。

迟疑了许久，陆洺还是开口道：“明明知道自己有伤，为什么还要去参加比赛？”

单黎低下头。停顿了很久，从胸腔里传来了闷闷的声音，“你别管了。”

“什么叫我别管了？！”少年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吓了单黎一跳。男生英气逼人的脸庞上显出少许的怒气：“是不是别人逼你去的？是张晓莹？还是……子瑜？”似乎不太愿意提到裴子瑜的名字，男生犹豫了一下。

“……是我自己要去的。”单黎又低下头，“我以为没什么事，只要稍微向左倾斜一点就不会有事。现在我们和七班的分差那么小，不比的话……”

“你伤口溃疡了知道吗？！要是不小心细菌感染了会截肢的知道么，只不过是一场比赛而已，输了没什么要紧的。”

只不过是一场比赛而已。输了也没什么要紧的。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是啊。反正我做的事情都可以被别人代替。有什么可以在乎的。

说到底自己就是这种不重要的人。

心向着无可触及的方向沉下去。

陆洺把手放在女生头上，向下轻摁了一下。

单黎不满地抬手甩开陆洺，却不想被男生强硬地锁住了肩膀。男生指尖的力道大得吓人，从骨架处传来尖锐的痛感，遍布全身。

女生抬起头看向陆洺。

“呐，以后可不要逞强了。”陆洺不紧不慢地说着，“做不到的事情不要勉强。”抬起眼睑，“有我帮你。”

从窗外望出去所看见的澄澈天空，光线在水泥地面描画出的疏浅树影。仅仅隔了一堵墙的距离因此可以清晰听见的呐喊加油。自己仿佛是达到了光的速度，身边的空气近乎为零，耳边的嘈杂在一瞬间没了声响，自己才是这个世界里绝对的物体。

冬季的阳光充入屋子，暧昧的气息氤氲在空气里。让人几乎快要因此而融化掉。女生在光线作用下近乎透明，脸上的毛细血管清晰地近乎透明，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感受真伪。

男生逆着光，背向的光线顺着男生的手臂延伸射入瞳孔，硌痛了眼睛，眼泪抑制不住流下来。

【七】

医务室的老师回来之后，女生执意要回自己班级的区域坐着。

男生劝阻道：“就在这里呆在不好么？班级那边人来人往的走进走出很容易再次受伤的。”

单黎摇摇头：“没关系。我到那里也只是坐着，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我们班比赛你总不能不让我去看吧。”

男生拗不过，只得是答应下来。到外间跟老师打了声招呼，搀着单黎慢慢走回班级的场地。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走。”刚才在医务室里一反常态的“流泪事件”让女生慌了神，心里一直惦记着。单黎甩开陆洺的手，一个人慢慢地走着。

一伙男生从后面的走道冲出来，少数几个还在手忙脚乱地别着号码牌。其中一个把单影撞倒在地。粗心的肇事者回头看了眼女生，没能发现女生的异常状态，只是不怎么负责任地扔下一句"Sorry"就继续追赶大部队去了。

陆洺走近一点，刚想要扶起单黎却又停住了。生怕又伤到了女生的自尊心。只好撑着楼梯扶手微俯问半天没爬起来的女生：“弄到伤口了么？”

“没事。”女生咬咬牙站起来摇头。

从陆洺这种居高临下的角度只能看到女生隔着校裤轻轻地揉了揉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