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丘比特的眼泪

操场上，沈薇已经大汗淋漓地败下阵来，气喘吁吁地弯着腰冲着苏洁呲牙咧嘴：“我已经不行了，不行了。”刚刚够到休息椅，就一下子瘫在上面，任凭许向晴和苏洁怎么笑她也不起来了。

“我实在是不行了，你顶一会儿吧向晴。”沈薇忙不迭地摆摆手。

“你是一点进步也没有啊，永远撑不过半个小时！”苏洁看上去依旧活力四射，“以后就叫你‘不过半’好了。”听到这句话，一旁擦汗的许向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你这根本就是欺负人好不好？！”沈薇用手背狠狠抹一把下颌的汗，据理力争，“你可是参加过全国选拔赛的省冠军，我可是菜鸟级的初学者，有可比性吗？！”

“那也没见过你这么不谦虚的菜鸟。”苏洁拨弄一下球拍，回到场地继续准备，把球发给许向晴。

“你们俩自娱自乐吧，我不掺和了。投降！”沈薇知道多说只有被刺激的下场，所以也不再争辩了。

苏洁笑笑，开始全神贯注地迎接许向晴的发球。

“嘭——”网球全速飞来，一扫而过的完美抛物线过后，狠狠落地，又瞬间弹跳起来。苏洁一个完美的回身，全力挥拍还击，随后绽放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许向晴的水平自然不能和苏洁相提并论，但是她们两人之间的对打最起码还是有观赏性的。

“Deuce！”沈薇学着网球赛里裁判严肃的样子。

许向晴接过沈薇手中的水，一口喝掉几乎半瓶。

“有点累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吧。”苏洁边用毛巾擦汗边笑道。

“让你臭美，还不是和向晴打一个平手吗？”沈薇得意洋洋地笑了，就好像刚才力挽狂澜扬眉吐气的是她自己一样。

许向晴被沈薇的可爱逗笑了，与苏洁互相递个眼色：“说你是门外汉真不是冤枉你。”看沈薇一脸迷惑，继续解释起来，“苏洁刚才的发球分明就是吊高放慢要让我接住，而且她打一个切削球，我根本就接不住的。”

沈薇听完，好像明白了似的眨眨眼：“那就是说你和我也是一个水平级的了，只不过是苏洁让着你喽？！”终于找到机会扳回一点面子，她笑得格外开心。

“你就别侮辱向晴的球技了，你要是和他打也还是‘不过半’！”苏洁说完，朝许向晴一努嘴，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哼，我生气了，不和你们玩儿了！”沈薇气急败坏，边跺脚边向两个人怒目而视，好像看了她的眼神，人家就会心惊胆战一样。

许向晴收敛住大笑，环住沈薇的肩膀，讨好地：“好啦好啦，我们错了还不行？不拿你开玩笑了，好不好？”看沈薇板着一张脸，但是一言不发，她就知道这个小丫头只需多那么几句好话，就缴械投降啦！于是加紧谈衣炮弹的攻势，“明天请你去喝奶茶，怎么样？”

“切，”沈薇不屑地一声，随即马上谈起条件来，“我要哈密瓜和香草的，加双份珍珠！”

“没有问题！”不出所料，许向晴开心大笑，于是三个人转眼间又一团和气了。

苏洁边收拾场地，边嘲弄道：“两杯奶茶就给你打发了，不愧是小母猪一个！”

“嗨，我就是干吃不胖，气死你！”沈薇还在记仇中，冲着苏洁得意地吐舌头。

苏洁又不禁笑了起来，挎好背包，赶上前面缓慢前行的两个人。

“就是，我看我也是好打发，”沈薇突然愤愤地扭过脸来，“我还要大份的鸡米花！”

许向晴先是一愣，然后满脸灿烂：“随你点好了，我请！”

紧追上来的苏洁仍不忘调侃沈薇：“说你好打发你还是挺贪心的啊，吃得下吗？”

“这么难得你们要认错，我当然要把握机会了！”说着沈薇就一脸得意洋洋。

“向晴说请你，我可没说啊！”苏洁故意提高声调，许向晴无奈的摇摇头看着这两个斗嘴活宝。

“扣死你得了！”沈薇白了苏洁一眼，正中苏洁下怀，苏洁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就会拿我开心！”这次沈薇倒是很淡定的样子。

我如果知道未来有那样突如其来的灾难让我们四分五裂，我甚至会怀念我们这时的一个傻笑，铭记哪怕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玩笑。因为后来我明白了，全世界的奶茶都换不回我们的温暖记忆，记忆终归是记忆，它永远活在过去时，再不能变幻时态。

我就是在进门的一刹那又看到了站在阳光下的他。他似乎总是喜欢置身阳光之中，让阳光勾勒出他的身影，然后他可以活在阳光的死角下，如同刺眼阳光下他暗黑的背影，连阳光也无法穿透。一直是这样，我想要走进，可是阳光耀眼，因为他，用阳光衬托阴暗，让靠近他的人只看到刺眼阳光下的黑影，我别无他法。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痴痴地望着，即使他感觉到了周围的空气依旧有生命存在。

笑闹着的苏洁和沈薇，这时也安静下来。两人四目相对，感觉气氛有些微妙。

许向晴也像是被他拉入了默剧表演，柔柔地注视着他，静到可以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以这样的方式，他们心照不宣。

永远也不会尴尬的沉默，成为了我们最默契的沟通方式，当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会习惯一个沉默的表情，我们就可以表达真实的想法，诚恳的意见，暂存的意义，甚至是甜蜜的情话，没有对白的争吵。所以之后的很长时间，至少是他离开我很久以后，我才重新开始习惯和别人使用惯常的方法沟通，试着在倾听的同时表达我的想法，这样才能表明，我在专心地听他们讲话。

“呃，”这样长时间的沉默自然地会被理解为对峙，自然也让目睹这一空前“盛况”的两个人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苏洁首先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起打网球去好了！”话刚刚说完，苏洁就在心里暗暗惊讶自己怎么会这么紧张起来了？不过既然开口邀请了，那就不好再改了，“那个，”她在想称呼，“新同学也一起去吧！”她承认她的这个称呼非常失败，不过她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十分轻松友好。

“你要干嘛啊。”沈薇戳了苏洁一下，小声道几乎唇语。

可以看到她们的眼神中反射出了惊讶，李皓军侧过露出的半脸，阳光下像是阿波罗雕像一般俊美的脸旁，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刺眼，他模糊的眼眉间似乎真的有天上仙一般的孤独。

他看上去那样美好，可是为什么我在他的美好里，看出了暗夜的伤悲。

李皓军转过身，阳光从他身后利箭一般扩散，他仿佛真的变成了暗夜邪星，半明半暗的的脸庞让她看上去有些阴森恐怖。他直直地走过许向晴身边，没有分神一秒钟。终于他脱离了阳光，也看清了他依旧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感情波澜。他穿过苏洁和沈薇之间的距离，如同穿过空气。

“你是聋的吗？！”沈薇终于对他的目中无人忍无可忍。

苏洁一愣，连忙去扯沈薇的袖口，但是看样子，沈薇是倔病又犯了，基本上没有什么阻止的可能了。

“你都听不懂别人讲话吗？！基本的礼貌你也不懂吗？！”沈薇丝毫不理会苏洁，语气坚定。

她感觉李皓军的寒气渐渐逼近，不容躲避，但是她还是正义凛然，毫不避讳地注视着李皓军的眼睛：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妖精，能不能把我吃了。

李皓军笑了，但声音冷若冰霜：“你说说看，我要和你们打网球的理由。”他没有被质问的不悦，没有居高临下的反驳，他只是以一种常态，表明沈薇的逻辑很奇怪。

……

沈薇看他似有笑意的眼睛，如此轻佻不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要以为所有人都会这样顺着你，向晴会顺着你，苏洁也不会和你计较什么。”沈薇表现出彻头彻尾的厌恶，“但是我不会，对于一个连起码尊重都不懂的人来说，我瞧不起他！你不会回答是吗？我帮你回答！”沈薇冷冷地看着他，“你什么都不是！”

沈薇的一番话，把许向晴和苏洁说得一身冷汗。李皓军的情绪捉摸不定，她们也不确定这样是否会激怒他，但是沈薇如此浓重的火药味，好像就是要等着他暴跳如雷日。

结果她们都想错了，李皓军，不紧不慢地打开一个无谓的笑容，他不再与沈薇四目相对，而是面向教室的门，依旧声音冷漠：“那就不用你浪费时间看我了。”他往许向晴的方向微微转头，“去看我打篮球吧。”

许向晴有些吃惊，她竟然就这样傻傻地站在原地，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他走过来，用一种从来没有的柔软，轻轻牵起她的手，湿冷的手掌会让人不禁颤抖。他抬头看她，发现她的眸子里，似乎闪动着什么。

就在苏洁的错愕和沈薇的惊呆中，他们穿过阳光，就这样离开了。

如果手的温度就是心的温度，是什么让你心寒。许向晴看着他们牵住的手，心里莫名一阵疼痛，她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感受他们之间由弱变强的，已经破土而出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