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许向晴完美的优雅表情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冻结，她甚至来不及按下表情的转换键，就已经被李皓军牢牢地抱在怀里。

“别离开我！既然你回来了，就别再丢下我一个人了！”他的言语间惶恐不安，夹杂着哀求，许向晴可以感觉到他在恐惧地颤抖，她不知道，只是在这一刻，他迫不及待地闭上了眼睛，放纵自己感受已经远去的，只有在母亲怀抱依偎才会有的释然，仿佛眼前只是一个魂魄，不容他尽情地肆意痛苦。

“别这样！”许向晴下意识地弹出了李皓军的怀抱，忍不住不停地解释，可听上去却像是说给自己的，“别这样，别这样……”她知道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可她确实被这个突然的举动吓到了。

我不会忘记，我向他投以抱歉和解释的目光时，他并没有注视我的双眼中透出的死一般的绝望，只是那时我不懂，我对他到底意味着什么，会让他如此难过，也许我应该早点明白，他并不是为我难过，这样，我也就不会越来越难过，也许我们之间的一切，也就不会开始。可是我太脆弱，当他说要我离开的时候，我已经想要投降，想要陪在他身边。

“对不起，”李皓军毫不留恋地转过身，仿佛又变成了一尊冰雕，“你走吧。”

“我只是……”许向晴想大声地告诉他她喜欢他，她要陪着他，可是，她还是没有那样的勇气，她总是想，感情应该有一种日久生情的默契。

“我知道，”许向晴分明看到了他的脸上可怕的笑意，好像只要有下一刻，就会撕下面具将自己粉碎，那种爆发之前挤出的笑，让人战栗，“你走吧。”可是他的语气中却是平淡的笑语，好像只是对她的一个小小恶作剧付之一笑。

“我只是想说……”

“走。”语气不容拒绝。

我再停留一刻，只是一刻，我知道让你回头是奢望，可是你也会明白，轮到自己，永远会希望那万分之一发生在我们身上。许向晴转身离开，没有再犹豫，只是她将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刺人灼眼的阳光，将李皓军啜泣的背影投影在了面前。可是她离开了，跑开了，因为忽然之间她感觉到，自己还没有钱打到可以带给他安慰，灵魂中的懦夫，惊扰她不得安宁。

希望，转念之间便可化为失望；莫名其妙的信任，可以瞬间坚如磐石，也可以顷刻化为灰烬；寄托，可以无处安放，也可以无孔不入。

我知道你不会出现，可你不希望我忘记你，我宁愿你没有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我也不用在心里默念无数次那个陌生的词，因为不会有人回答我，恨你，恨你们，是我唯一可以活下去的理由，它不许我懈怠，不许我离开。

许向晴跑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已经等在门口的许向东，她确定她到达一个可以冷静的距离后，呆呆地望着那座建筑，阳光直戳下来，让她无法凝视。

向着许向晴的视线看过去，许向东暖暖地笑了：“很漂亮啊。”然后他看到姐姐错愕的表情，“让你看到这么出神啊？”

“哦，”许向晴木木地应了一声，很乖地坐到了后座上，“我们走吧。”

许向东的脸不在姐姐注视范围之内时，就会变得沉闷多虑，他让人舒心的彬彬有礼和阳光般的微笑是多年来为了不让别人担心的习惯，尤其是对姐姐，她让自己变成了这样一个总是给别人鼓励和安慰的人。可是他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注意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因为现在他明明会知道，她有心事。

“好，你坐稳了。”许向东轻轻冲她一笑。

一路上的沉闷，让许向东更加感觉到他的直觉没有错，平时回家的路上他们都是有说有笑的。突然，许向东沉下来的脸有了一丝顽皮的笑容，他忽然加速，放声大喊：“抓紧！”

果然他的恶作剧得逞了，正在出神的许向晴尖叫一声，死死地抱住许向东，笑骂他：“臭小子，小心我打你！”

一样的顽皮，一样的惊慌，一样的笑骂，一样的心满意足，记得从我开始会骑单车之后，你就霸道的坐在后面，坐了十年。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喜欢单车，这样爱护单车，因为只有这时，你是完完全全需要我的，你是完完全全依赖我的。我曾经一直希望我们就这样在路上，即使现在也是一样，无忧无虑地往前走。

许向东在停车子的时候，已经听到了金叔惊喜的声音：“向晴回来了？！”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老爷，夫人，快看看谁回来了！”说完丢下手里的园丁剪，兴冲冲地往屋里跑去。

两人相视一笑，他们的金叔还是像个老小孩。

沈月琴急急忙忙地跑到门口，看到许向晴，惊喜地大叫：“振林，你快看看谁回来了！”说完一把揽过许向晴，这儿摸摸那儿看看，“瘦了。”一转眼马上发起牢骚，“你个死丫头这么久都不回家一趟，假期都不呆在家里！”

“妈——”没有办法，谁让自己有这么一个比小孩子还难哄的老妈呢，“你不要变得这么快好不好，我都不敢回来了！”

沈月琴马上警觉地拽住他的袖子：“你敢！”

“向晴！？”从二楼书房刚刚才下来了许振林也难掩喜悦之情，快步上前。

“爸。”许向晴甜甜地笑了。

“我的宝贝女儿越来越优秀了！”许振林是典型的成熟稳重的成功男士，表达关爱之心的方式也是含蓄而内敛的，“假期实践怎么样？有什么新收获么？”

沈月琴不满意地嘟着嘴：“只会关心这些，女儿瘦了你也看不出来！”

“哈哈，是么？”许振林向后一点打量女儿一番，“是瘦了，不过经历一番磨练，一定是越来越坚强了！”满眼爱怜的许振林轻轻搂住女儿，“和爸爸讲讲，这次有什么收获。”

“什么啊，有你这么粗心大意的爸爸真是命苦。”沈月琴看着两人谈笑的背影，不禁抱怨道。

“好啦，妈，姐姐难得回来嘛，爸爸开心着呢。”许向东从身后环住沈月琴的脖劲，笑嘻嘻地为爸爸辩解。

“你个臭小子也没良心，你姐姐回来你也不说，看她瘦了那么多，也好给她补补啊！”沈月琴偏过半个脸，狠狠磕了儿子一下，看着他鼻子酸得眼眶里满是眼泪，忍不住笑起来。

“你那个厨艺就算了吧，还是让佩蓉来好了。”许振林突然插嘴，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沈月琴羞恼地瞪了许振林一眼，回过头怒视许向东。

许向东赶紧松手逃跑：“我只是想给你们个惊喜啊，话可是爸爸说的！”

一屋子的人正笑闹着，秦佩蓉提着一篮子菜进屋了。

“向晴回来了啊！？”秦佩蓉满脸马上被惊喜点亮。

“哎呀，这么点菜怎么够啊，快快快，我们再去买一点！”沈月琴不待秦佩蓉下面的话还没说完，就急急催着她出门。

许向晴连忙阻止：“妈，你那么着急干嘛啊？”说着跑到秦佩蓉身边送上一个大大的拥抱，“我都好久没见佩蓉阿姨了！”

“好啊，你都没有说想我！”沈月琴无赖的样子暴露无遗。

看着一屋子的人笑得这样开心，许向晴也暂时不去理会那些烦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