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苏尔塔斯之战
十一月十日,奥斯蒂吕斯从山上下来,去袭击苏尔泰尼亚。他带来了一支四千人的军队,其中包含一个五百人的骑兵中队。
苏尔泰山下的牧羊人看见这支大军走出树林,从岩石中穿过,越过河流,缓缓地向南方移动,就点起狼烟,将消息传给了领主。
看见狼烟升起,伽尔巴立刻叫莱提亚敲响大钟,把所有能够拿起武器的人都召唤过来,给了他们装备,要用这些人抗击匪徒的入侵。同时,他往帝都和附近驻扎的兵营派出了信使,向他们求救。
苏尔泰尼亚一马平川,平原上零散地分布着大大小小五十多个村庄,大片的麦田像龟甲上的花纹一样,将土地分成了一块块的。入冬之后,平原上的农业活动就停止了,田里的庄稼早已收割完毕,如今只能看到吃着麦杆的牲畜,或者挤着牛羊奶的农人。风车轱辘辘地转着,在风的拨弄之下,编织着晨曦。远处的苏尔泰山耸立在云雾里,它的阴影里隐藏了无数矿脉,蕴含着黄金的石头被挖出来,由牛车运到附近的熔炉,熔炼提纯。
平原上只有苏尔塔斯城城墙坚固,有险可凭,其余的村镇都没有什么防御设施。过去,每当遭遇盗贼袭扰,各个村庄都会组织自卫团,打击匪类。可是,当对手是一支四千多人的大军时,自卫团就指望不上了。
伽尔巴将所有的奴隶和仆从都放进城来,附近的庄园主在支付了足够的金币之后,也被允许进城避难。
一批自耕农赶过来,求他们的保护人履行皇帝赋予的义务,将城中的一隅暂时地借给他们。但他们付不起入城费。伽尔巴看见远处腾起了灰尘,奥斯蒂吕斯的军队在那灰尘里穿行,如同一条蛇,从草丛里探出了脑袋,便命人关上了大门。
他说:“我听说地狱的摆渡者都要付了钱才会渡人过河,难道这些穷鬼将要进入上等人的城市时,却竟然不愿意支付关税吗?”
奥斯蒂吕斯的军队很快抵达了苏尔塔斯城下,城下的农民们四散奔逃,像一群被狮子冲散的羚羊。但当他们发现没有人追赶时,就放慢了脚步,有的人甚至好奇地折返回去,躲在树上,或者岩石后面,偷偷地看那战争的景象。
奥斯蒂吕斯把军队分成四拨,让他们分别守住四个城门。他停在西门处,双手拉着缰绳,身上的铠甲熠熠生辉。他大声咒骂伽尔巴,用“胆小鬼”、“糟老头子”、“猥琐的守财奴”这样的词句羞辱他,不停地鼓励城内的奴隶起来反抗。
晚上,奥斯蒂吕斯的军队在城下逡巡,甚至宴饮狂欢,装出懒散和缺少防备的样子,以引诱敌人出战。即使这样,伽尔巴仍旧闭门不出。
时间拖得越久,对奥斯蒂吕斯越不利。他的军队只携带了两天的军粮,而且,这次几乎是倾巢而出,已经没有后备军会支援他了。而苏尔塔斯城中却粮食充足,伽尔巴可以借助拖延战术,等待救兵。
奥斯蒂吕斯焦急不已。由于没有做好打攻坚战的准备,现在,他只能让军队在敌人眼皮底下虚耗时间。他派斥候去监视各处的要道,防止敌方援军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清晨,当奥斯蒂吕斯终于无计可施,准备撤走时,城内发生了一件事,使战局发生了变化。
伽尔巴的奴隶之中,有一位名叫依兰尔的西徐亚人,被迫在矿洞里劳作了两年,却从来没有失去对广阔无际的大草原的回忆和渴望。
为了逃走,他仔细地观察四周的地形和伽尔巴的习惯。他设法探知了放钥匙的地方、城堡和矿洞的结构、定期为奴隶更换铁链的时间。他不断地往铁链上浇水或者尿液,希望能使铁链锈蚀变细,从而凭借力量挣脱束缚。
这天晚上,依兰尔突然扯断了链条,夺走了看守的武器,杀死了他,在他的尸体上找到了钥匙。他用钥匙打开了二十多个奴隶手腕上的铁锁,这些奴隶拿起刀剑,砍断了更多的锁链。奴隶们纷纷冲向门口,击散了守军,打开了城门,将奥斯蒂吕斯引进了城。
苏尔塔斯城就这样沦陷了。
奥斯蒂吕斯打算避免杀戮,甚至希望取得地主的谅解,与他们达成某种程度的合作。可是奴隶们怒火正盛,他们从各个角落里把奴隶主及其家人拖出来杀死,又用最野蛮的方式凌辱他们的尸体。当浑身发抖的伽尔巴被从衣柜里揪出来时,他们发出阵阵低吼,把他撕成了碎片。
《拉提尼斯帝国衰亡史》说:“朱利乌斯家族占据苏尔泰尼亚已经好几百年了。该家族以奴隶贸易、矿场经营和粮食投机起家,到了共和国末期,他们已经成为了帝国首富。凭借其财富,他们支援了科尔塞大帝的历次战争。”
“但他们遭到了皇帝的忌惮。皇帝将家族继承人接到皇宫,用酒精和女人引诱他,用各种娱乐败坏他。不久,这个人竟将家产挥霍了三分之二。此后,该家族相继出了许多浪荡子,使这个最强大的家族一点点衰落了,直到伽尔巴的父亲米伦执掌家业,才又开始恢复起来。”
“米伦经常把伽尔巴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他。他说:‘主人的一切事务都应该让奴隶去做,而主人所应做的,就是鞭打和训斥奴隶。’又说:‘控制了货币和粮食,就控制了富人的贪欲和穷人的生命,也就控制了整个帝国。’”
“这些话被伽尔巴深记心中,成了他继续扩大家业,攫取财富的秘辛,也成了他最终覆灭的重要原因。”
屠杀持续到了中午。血腥的狂欢终于停下来时,奥斯蒂吕斯训斥了暴徒。看着地上散落的肢体残块,他感到了迷惘与恐惧。他命人把城内的财物都运进山去,然后带着愿意跟随自己的人,回到了苏尔泰山营地。
奥斯蒂吕斯获得了大量军费。十一月二十日,他扮成武器商人,到附近的铁匠处下达订单,定制了武器。
越来越多的奴隶和穷困潦倒的平民逃进苏尔泰山,加入他的队伍,使他必须更加频繁地去抢劫富人,尤其是夺取他们的粮食,才能维持他的军队。
依兰尔被任命为了千夫长。他对战斗十分熟悉,在后来几次大规模的劫掠中,表现出了杰出的作战指挥才能。但他的草原蛮族的习性让奥斯蒂吕斯感到不安。
奥斯蒂吕斯极力约束部下,让他们在抢劫过程中,不得伤害老人、妇女和儿童。可是,依兰尔觉得这只是些不合时宜的陈腐条文罢了。他将掳获的女人当作战利品来处置,又私自把抢来的财物分给下属。他在军营里引起了一种贪婪的氛围。
一些有产者的加入,为奥斯蒂吕斯增加了力量。他们贡献了自己不多的余粮。他们觉得,这些粮食迟早是要被税吏盘剥干净的,还不如投入到令他们看到一丝希望的事业中来。
奴隶与平民经常发生冲突。奴隶的凶狠残暴以及对待敌人的狂热令平民感到不寒而栗,而奴隶也抱怨平民的优柔寡断和自视甚高。
十二月,在一次抢劫地主的行动中,出身平民的千夫长阿比努斯不顾众人阻拦,提着铁刀,怒气冲冲地跑进地主家的后院,将被依兰尔撕去衣服,压在身下的地主的啼哭着的女儿给拖开,大声辱骂依兰尔为“禽兽”。依兰尔恼羞成怒,双方几乎火拼起来。
尽管有着巨大的隐忧,但是随着军队越来越强大,奥斯蒂吕斯充满信心。
他的事业将要到达顶峰了。